沈硯之是故意說那句不吉利話的。
他不知道自己存着什麼心思,但心底有個欲望叫嚣着他這樣做。
他不是第一次毒發吐血了,可的确是第一次有人直白熱烈地關照他,他喜歡這種直抒胸臆、喜歡她因自己産生強烈的情緒起伏,說明她是在乎自己的。
隻是他沒想到溫晚照不是破口大罵,而是直接上手掌掴。
一個巴掌拍過來,的确是出乎意料,皮膚火辣麻木。
那一刻他才真切意識到了溫晚照是真的很關心他,言語已經無法表達她的怒火。
他捂着那塊皮膚,感受脹痛的感覺,她好像還說了什麼,其實聽不大清楚,不想惹她再生氣,他低着頭默不作聲。
然而,她竟然輕聲細語安慰他了,沈硯之聽着她有些别扭又似“威脅”的話,她是覺得他一個纨绔做農活是委屈了他。
他心裡泛起一絲甜,那塊兒皮膚被他摩挲着起了熱,熱氣擴散,把他整個腦袋都烘熟了。
他整個人像溫開的甜酒,暈暈乎乎地,說出的話不經思考:“如果我今天不吐這個血,不說狠話,你是不是不打算讓我幫你幹活。”
他眼睛濕潤,說的話語調偏低,尾調又上揚,聽得溫晚照都有些後悔是不是打重了,不然這人怎麼盡說些傻話。
雖說此時溫晚照有心逗他幾句,但到底還是關心他的身體狀況:‘你到底是怎麼了,好端端地怎麼嘔血?“
沈硯之哀怨看了溫晚照一眼,哼唧道:“中毒了。”她總是不好好回答自己的問題。
溫晚照聽了神情愈發不解,一連串問題砸向沈硯之。
見溫晚照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到底還是招了。
溫晚照聽了直皺眉,是故意謀殺啊。
原是沈硯之得罪了不少人,樹立不少敵家,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天中毒了,請遍名醫也不知道中的是何毒,隻是後來每回吃蘑菇都要發作一回。
沈硯之也知道這明顯的規律,毒發跟蘑菇相關,可他就是架不住想念蘑菇的香氣。
他早些年是愛吃沒錯,但也沒到癫狂之态,但這幾年是愈發嚴重,對蘑菇上瘾了。
溫晚照一邊聽一邊唏噓不已,這毒忒惡心了。
一邊又憐惜起沈硯之,也不知道他能撐到幾時,自己還是趕緊賺錢保命跑去國外吧。
洞内是有藥丸的,能夠緩清疼痛。
沈硯之吃完後便要睡下了,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坐起來道:“家規什麼的不用抄,明日你早些叫我起來。”
說完,整個人便倒下兩眼一閉,怪瘆人的。
——
次日一早,溫晚照醒來時沈硯之果然還在睡,溫晚照推了他幾把,人卻沒有半點蘇醒的迹象。
别是出什麼毛病了,溫晚照捏了他鼻子,想着等會兒不醒再潑些涼水上去。
溫晚照拍了拍他的臉頰,此時沈硯之腳部猛地一蹬,重重砸在石床上。
看得溫晚照腳一疼,卻還不忘笑道:“你說的讓我叫你的啊。”
沈硯之點了點頭,又從石床彎下半邊身子,從底下抽出一沓紙。
“點一下數。”
溫晚照不得不敬佩,看來是個老道,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他還專門做了字迹處理,一沓字迹潦草狂放不羁,一份行如流水、抑揚頓挫得當,相當賞心悅目。
他又搞了了一些青黛粉,遞向溫晚照:“幫我塗一些在眼下。”
他不僅讓溫晚照幫他畫,自己也要取粉幫溫晚照凸顯病弱。
溫晚照一言難盡,吐槽道:“你這已經夠虛了,哪還用得上這個。”别是弄巧成拙了。
後面那一句之所以沒說出口是因為沈硯之嘴角向下,一副可憐兮兮的望着自己。
溫晚照看着這個“文弱書生”不忍再嘴他。
兩人休整一番便回到了祠堂。
門依舊打不開,溫晚照洩憤拍了拍木門。
“小姐,我給你帶了早點。”
聲音從側方傳來,溫晚照聞聲望去,隻見春杏一雙大眼亮晶晶望向自己,手上高舉食盒。
溫晚照小跑至窗邊,接過盒子,摸了摸她腦袋。
“還是春杏好。”
小姑娘一被誇就害羞得低頭,反應過來又催溫晚照趕緊吃。
她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又傷感起來:“昨晚小姐都沒吃飽,肯定餓壞了。”
現下也不是什麼閑聊的好時機,溫晚照道:“有勞你還惦記着我,我沒事,你趕緊回院中,别被有些人抓了錯處。”
溫晚照剛與沈硯之瓜分了吃食,門外便有了動靜,有人來開門了。
兩人趕緊虔心跪拜在蒲團,身旁是白紙黑字的紙張,還有未用完的墨汁,毛筆擱置在一旁。
房門推開。
來的卻不是心心念念的沈母,而是許久未見的二姐夫:“别跪了,别跪了,做錯事也不能一味地懲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