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昭衍用兩隻手指捏住那片皺皺巴巴的葉子，走進了多媒體教室。

教室裡面站着兩個小孩，電子白闆上的APP正在模拟公交車的場景。

動畫做的十分逼真，公交車上的座位已經坐滿人了，走道裡還站着幾位乘客。

公交車啟動時，畫面裡站在車廂内的主人公重心不穩，身體向後傾斜，差點就要摔倒。

這時，屏幕中彈出兩個選項——“抓扶手”與“找座位”。

沈茜半蹲在屏幕前，指着畫面引導小孩：“彤彤、東東你們看，車上這麼擠，你們覺得應該怎麼選？”

東東興奮地大聲嚷嚷：“座位！”

彤彤給他解釋：“不能選座位，座位上已經滿了，連走道上站的都是人。”

她點了“抓扶手”，主人公抓住旁邊的扶手後，公交車繼續平穩前進。

男孩不聽她的話，手掌在白闆上亂拍，堅持去點“坐座位”那個選項。

新畫面彈出，白闆上出現一個老人乘客的頭像。

依舊有兩個選項——“溝通”和“直接坐下”。

沈茜對着東東講解：“你還是想坐座位？那應該怎麼辦？是不是要和這位老爺爺說一下？”

彤彤搶答：“不可以搶老爺爺的座位，他太老了。”

沈茜誇獎了彤彤：“那我們先點溝通試試看。”

沈茜點擊了溝通，上面出現一個氣泡對話框。

老爺爺腿腳不便，拒絕了給主人公讓座。

她又退出去：“那我們再來看看，這個選項是什麼後果。”

她點擊“直接坐下”，出現一段動畫。

畫面中的主人公毫不猶豫地占據位置，和乘客産生争執，大家都紛紛圍圍觀，兩人吵得臉紅脖子粗。

東東現在才反應過來，在旁邊連連擺手：“這是不對的。”

周圍乘客紛紛捂着嘴，揚聲器中傳出竊竊私語的聲音，是乘客們對主人公指指點點。

主人公無措的站在人群中間，神色茫然。

東東卻好像受到了畫面的刺激，揮舞着雙手，爆發出不明意義的大叫。

沈茜連忙把畫面暫停，把東東帶到一邊，輕聲安撫他的情緒。

旁邊幾個工作人員表情驚訝，顯然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失控的場景。

林燦然和沈茜好不容易安撫好東東的情緒。

沈茜不放棄，引導東東再重新試一遍。

她退回到“溝通”和“直接坐下”的兩個選項。

結果東東再次伸出雙手，手掌用力的拍動着屏幕，再次選擇了直接坐下。

同樣的場景出現、周圍乘客的竊竊私語再次從揚聲器中傳來。

東東又一次崩潰了。

穆昭衍站在教室後方，冷眼旁觀這一場鬧劇。

他注視着小男孩遲鈍地在電子白闆上操作，不斷重複相同的錯誤。

這個軟件本來是為了給幼兒園設計的早教程序。

為了和特教機構合作，他特意讓工程師把裡面的選項改的簡單、直白，更符合自閉症兒童的習慣。

場景也選了一些更加生活化的，更加實用。

已經簡化幾乎零門檻的傻瓜軟件，這小孩居然還能一遍遍的犯錯。

他不知道這樣的投入，産出來的結果有什麼意義？

也許壓根就不會有結果，更不用提什麼利益了。

作為一個商人，如果一件事情沒有辦法帶來效益——不管是是金錢、名聲還是地位。

那麼這件事情對他來說，就是完全失敗的。

軟件的試用在慌亂中草草結束。

林燦然和沈茜在和技術人員客套聊天，準備送客。

穆昭衍則慢悠悠的從教室後方走到前門。

剛一出門，他就感覺有什麼東西勾住了他的衣角。

回頭一看，正是剛剛和他交換千紙鶴的那個小男孩。

浩浩仰着頭，眼睛卻沒有和穆昭衍對視，也沒有聚焦，像是眼巴巴的望着天空，目光呆滞。

穆昭衍覺得有些可笑：“怎麼？你後悔了？想要回這個樹葉？”

他拿出那片樹葉，在小男孩的眼前晃了晃。

林燦然把那些技術人員送出門外，轉身回到機構。

她發現穆昭衍居然還沒走。

浩浩松開了抓住穆昭衍衣角的手，他有些遲疑，向前走了幾步，又轉身回頭看穆昭衍。

在他倆身邊，還有另一位男老師，站在走道裡一動不動。

林燦然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鄭峰，在這站着幹嘛？浩浩又不聽話了？”

鄭峰點點頭：“浩浩剛才一直站在這個走道裡，他不願去上課，也不去魚缸旁看小魚了。這、這位……”

鄭峰上一節課在上課，不知道穆昭衍是什麼身份，他指了指對方：“他一出現，浩浩就過去拽他的衣角。他竟然會主動和陌生人交流？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聽完鄭峰的話，林燦然明白了浩浩的意思。

她讓鄭峰回教室裡上課，自己來看着浩浩。

林燦然放緩腳步，走到穆昭衍身邊：“你可以跟着他，走過去看看。”

穆昭衍朝着浩浩的方向，向前走了兩步。

沒想到浩浩往回走了幾步，站在他面前，再次伸手去拽他的西裝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