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彤站在林燦然旁邊，動作一絲不苟地從推車裡拿出物品，一樣一樣遞給浩浩。

小女孩眼神專注，不太和旁人說話，但動手很積極。

“林老師，”她忽然仰頭，小聲問，“會有人買我們的畫嗎？”

林燦然正忙着把指導浩浩把東西在桌面上整齊擺好。

還不等林燦然回答，她便自言自語起來：“一定會有的，因為我們的畫很好看，做的手工也很很精緻。”

“為什麼？你怎麼知道你們畫的很好看？”林燦然也笑了。

“沈老師說的。”

林燦然俯身，看着她微紅的小臉：“林老師也覺得很好看。那我們今天就來證明一下，好不好？”

彤彤遲疑了一下，又用力點頭。

時間接近下午。

林燦然站在攤位邊，看着孩子們忙碌又專注的樣子，忽然覺得這場義賣，不論能賣多少，已經值了。

集市上的人越來越多。

有兩個妝容精緻的女生經過。

紅發女生停下腳步，仔細閱讀了攤位前牌子上的義賣海報，她轉頭跟身旁的白帽子女生句什麼，随後拉着同伴來到攤位前。

第一次有客人來到攤位前停留，彤彤十分興奮，聲音又脆又亮：“姐姐！看看我們的畫呀。好不好看？”

紅發女生十分驚奇：“很好看，寶貝。”

彤彤睜着大大的眼睛：“你的頭發也很好看！”

紅發女生更加吃驚，她擡頭看向彤彤身後站着的林燦然：“她是……”

話到嘴邊又轉了個彎：“是你妹妹嗎？”

“不是，我是她的老師。彤彤是一位自閉症小孩。”林燦然并沒有什麼避諱。

她知道彤彤聽得懂，但她們從不把“自閉症”當成羞恥的詞。

旁邊戴帽子的女生擡起頭來，狐疑地看了看：“真的嗎？可是我看她很活潑。自閉症不是都不說話的嗎？”

林燦然解釋：“每個孩子的表現都不一樣，彤彤語言能力比較好。”

紅發女生聽了林燦然的話，和彤彤交流：“彤彤，哪一張是你畫的呀？”

彤彤從一疊壓着的畫中抽出一張：“這是我畫的海底世界。”

畫紙上用油畫棒塗滿了深藍和紫紅的濃烈色塊，還有幾個形狀奇特的小動物。

紅發女生看了半天，尴尬地笑了笑：“寶貝，你都畫了些什麼呀？”

“這個是烏龜、這個是海星……” 彤彤興奮地介紹，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傾。

林燦然小心翼翼地扶着住彤彤：“哎，小心别把東西壓倒了，你走出去和姐姐說話嘛。”

最後，紅發女生帶走了彤彤的畫，白帽子女生挑了一個小擺件。

攤位上沒有明碼标價，隻擺了個收款碼，讓客人随意支付。

一開始林燦然和老師們糾結過要不要标價、怎麼定價，但她最終還是決定放棄。

随心而定的價格，反而更符合“義賣”的本意。

她們的小攤不如賣食品飲料的攤位吸引人，小孩子們稚嫩的畫作，也比不上那些賣精緻紀念品的攤位，因此很多人隻是路過。

除了剛剛那兩位小姐姐之外，鮮少有人在她的攤位前停留。

一開始孩子們有些拘束，等到後面也放開了。

彤彤站在攤位前，拿着兩幅畫和路人交涉：“哥哥姐姐們，看看我們的畫呀。”

有一位黑色T恤的中年男子被彤彤手中的畫所吸引，他接過彤彤手中的畫：“小妹妹，這畫還挺有意思。”

沈茜陪在彤彤身邊，引導那位黑衣男來到攤位面前。

林燦然介紹道：“可以了解一下，這些都是自閉症孩子的作品，我們……”

聽到“自閉症”三個字，那黑衣男突然一變：“卧槽真晦氣！什麼不吉利的破爛東西就拿出來賣！”

話音未落，他把畫狠狠一甩，打在彤彤胸口上，畫紙随即滑落在地。

彤彤被他吓到，她發出驚恐的尖叫，猛地後退，被絆了一跤摔倒在地，潔淨的淺藍色公主裙沾上灰塵。

“彤彤！”沈茜立刻蹲下去抱住她，彤彤媽媽也趕了過來。

“幹什麼！”林燦然壓着怒意站起來，一把拽住黑衣男的胳膊：“請你給她道歉！”

“你碰我幹什麼？”黑衣男猛地甩開林燦然的手，斜眼瞥着地上的女孩：“小屁孩摔一下怎麼了？還不是她自己有病。”

“你……”林燦然幾乎要失控。

鄭峰也走出攤位，攔在黑衣男面前：“你态度放尊重點。她是特殊兒童，但不是你可以随意辱罵的對象。”

“哦呦，真了不起，是個自閉症的就可以賣慘賣畫掙錢了，這年頭誰還不會裝可憐？”黑衣男冷笑了一聲，往地上一指，“就這種鬼畫還想拿來賣？誰給你們的膽子？”

人群漸漸圍了上來，有人竊竊私語，有人舉起手機。

“你别轉移話題，你剛剛吓到小孩了，我要你跟她道歉，”林燦然聲音帶着些顫抖：“你再不道歉，我報警。”

“你報啊！”黑衣男咧嘴冷笑，“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不上報給聯合國呢？你趕緊打110看看有沒有人管啊！”

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林燦然，氣焰嚣張：“我告訴你，我認識這片場地管事的，我一個電話打過去，你們這攤位立馬就能撤了——”

“是嗎？”

冷冷的聲音從人群縫隙中鑽出來，語調不高，從容間卻帶着無形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