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燦然想起那個遙遠的暑假。

那年她小學畢業，沒有暑假作業，天天瘋瘋癫癫在外面玩的不亦樂乎。

她平時就喜歡往李奶奶家跑，李奶奶家的花園精心種了許多花，林燦然特别喜歡這一塊小小的綠色天地。

那一年還多了一個小夥伴，她便去的更勤了。

雖然小嶼不愛說話，品味似乎也很差——居然不愛吃李奶奶做的桂花酒釀，但他不同于同齡小夥伴的那一份成熟和穩重還是深深地吸引了她。

白天的時候，太陽太曬，他們都不愛出門。

林燦然便躺在李奶奶家的小閣樓上，而小嶼總捧着書坐在角落裡，像一塊安靜的石頭。

她無聊地翻着小嶼的地理書，看到一幅鉛筆畫藏在文字旁邊，十分驚奇，她拿着他的課本湊了過來：“喂，小嶼，沒想到你還會畫畫呀？”

他皺眉，卻沒說話。

林燦然還在耳邊喋喋不休地說：“我沒想到你這種好學生也會在課本上亂塗亂畫……不過畫得還蠻好看的。”

林燦然抓過穆昭衍放在旁邊的草稿紙，随意畫了一個小男孩的形象，邊畫邊偷笑。

她舉起手中的方格紙：“看我畫的，你猜猜我畫的是誰？”

他沒答。

夏日午後燦爛的陽光照在她的側臉，女孩白皙的皮膚泛出柔軟的感覺，他甚至能看到她臉頰上微小的絨毛，仿佛整個人都被光包裹着。

——

“抱歉。”

不知是不是風太大了，林燦然竟覺得穆昭衍的聲音帶着幾分微不可察的顫抖。

林燦然一愣，回過神來：“什麼？”

穆昭衍垂着眼：“我隻是……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

穆昭衍想起那段昏暗的夏日時光。

他從前不願讓林燦然得知的歲月——他的脆弱、他的彷徨、他的僞裝。

卻都在此刻暴露了。

穆昭衍低聲笑了下，聲音啞得厲害，“當年我父親的公司出了點事……父親便把我和哥哥送到别的地方避避風頭。當時哥哥和我的關系也不好。我以為，那是我最糟糕的一個夏天。但後來你出現了。”

“你總是拉着我出去玩，講一堆無聊的話，非要我陪你給螞蟻起名字，還說我笑起來像誰誰誰……我覺得你吵得要命，但也……挺喜歡你吵。”

林燦然一怔。

她從沒想過，穆昭衍記得那麼多事，甚至比她還清楚。

“大學的時候，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認出來了。”穆昭衍看着她，語氣溫柔到近乎克制，“但我不敢說。怕你記起那個時候的我，會覺得我很可憐，很狼狽。”

林燦然想說點什麼，卻說不出口。

多年的重逢，曾經的喜歡，原來不全是偶然。

她苦笑，“你記得那麼清楚，我反倒……都忘了。”

“沒關系。”穆昭衍的聲音輕得像風，“我記得就夠了。”

林燦然回憶起那個總不愛說話的少年，那些年她一直以為，他隻是孤僻一點罷了，卻未曾猜到他竟有如此沉重的心事。

晚風吹起林燦然的長發，一縷發絲調皮地掃過穆昭衍的手臂，穆昭衍眷戀地看了一眼，像是落在某個久違的夢裡。

“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在附近租的房子，特别近，走路回去就行。”

穆昭衍不再堅持，隻說：“好，那我陪你走一段。”

夜色沉沉，小巷兩側的香樟樹散發出淡淡清香，是隻屬于春日的浪漫。

兩人安靜地走在街上。

“你那條視頻下的惡評，”穆昭衍忽然開口，“不打算删掉嗎？”

林燦然沒想到他突然提這碼事，也許是剛剛的回憶太沉重，她現在已經完全不在意網上的那些冷嘲熱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