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枝是被人敲醒的。
她睡得迷迷糊糊,撐起眼皮,勉強打量着房間中的一切。夜色将房間塗得漆黑,厚厚的窗簾拉着,看不見一絲光亮,牆上散着熒光的挂鐘短針指向三。她呆了會兒,腦門傳來痛感,像火在燒,讓她的臉皺成一團。上次體會到類似的痛感,還是去年運動會摔倒在砂石路上蹭破膝蓋的時候。
如果是平時,徐枝不會在意這些小插曲。她一向重視自己的身體健康,中途醒了就閉眼繼續睡到足夠時間。她本想再度睡去,卻瞥見矗立在床頭的陌生影子,
她精神一震。這人是誰?徐枝睜着眼睛,對方低頭,顯然是注意到她的醒轉,不好用裝睡掩飾過去。
都不用認真分辨身形,徐枝就能斷定這絕對不是她爸爸。徐枝父親忙于生意,幾乎不回來,也從來不進女兒的房間,這對父女倆唯一的交流是銀行賬戶的彙款記錄,自從小學父母離婚後,偌大的家裡就隻有徐枝一個人在住。
家裡進賊了!這一念頭剛冒出徐枝就覺得不對勁。對方敲她腦門時下手很黑,連額頭都腫起來一小塊,不像是什麼善茬。
現在的小偷,都這麼嚣張的嗎?
徐枝飛速掃了眼房間内的陳設,且不說櫃子裡裝飾用的純金擺件兒和古玩,她随手仍在書包旁的現金還在原位,那是她昨晚剛取出來的這月生活費。厚厚一沓,動都沒動,連最上面那張歪斜的,都是徐枝睡前關窗時被過堂風吹的。
不圖财,難道尋仇。可她一個普通高中生,在學校向來安分守己,除非是某個總考第二名的家夥發了瘋。
剛剛清醒就面對這樣的危急時刻,徐枝大腦飛速運轉,以上種種繁雜的思緒也不過隻用一瞬間。人影不等徐枝做出什麼反應,泛着冷光的金屬手臂極富威懾力,向她伸來。徐枝下意識蜷起身體,藏在被子裡的手卻在大腿的掩蓋下悄無聲息地摸到了手機,按下三個數字。
然而那人影伸來的手卻沒觸碰到她,隻是輕輕落到床頭櫃上的某個事物上。隻聽噗叽一聲響,床頭的小黃鴨便亮了起來。小黃鴨床頭燈并不亮,徐枝嫌它吵,平時也不怎麼用,但它是朋友送的生日禮物,就一直擺在床頭,圖個好看。
房間這麼黑,虧他能認出來這是什麼。
徐枝一時不能适應光芒,别開眼神。藏在被子裡的手悄悄按下撥号鍵,将其推得更深。
她舉起雙手,身體顫抖起來,擡高聲音說:“别傷害我,你要錢我給我爸打電話,要多少給多少。”
為了不被發現她已經報警,徐枝故意表現得很害怕,并有意向警察透露信息:“既然你能在城南别墅區這麼多房子裡找到我家,肯定是經過一番探查的,你想要錢吧?留我一命,什麼都可以談的。”
對方的動作明顯遲緩了一瞬,徐枝聽她嘟哝道:“世界都要毀滅了,我搶錢幹嘛。”
是個女人的聲音。
那聲音聽來有些無奈,但沒有敵意。徐枝雙眼适應光線,借着小黃鴨床頭燈昏黃的光芒,擡眼偷偷打量眼前的人。
對方初看上去是個身形窈窕的普通女人,梳着黑色的齊耳短發,徐枝目測她會比自己稍微高一點兒。但衣褶下隐藏的身體曲線卻勾勒出肌肉紋理走向,證明女人并沒有她想的那麼文弱。
而她的左臂更能佐證這一點,那是條機械的人造手臂。動起來有金屬細微的,咔哒咔哒的聲響,讓她看上去像是某種科幻動漫中才會出現的角色。
有點兒像是貨真價實的東西,徐枝看着手臂想,也可能是她從附近的垃圾場撿來的。畢竟離這兒幾公裡就是全國最知名的研究院,他們做出數不勝數的科研成果。班上有不少同學未來的志向就是進入研究院,但徐枝認為他們應該先處理好自己造成的廢料和垃圾。
一副很大的橙色護目鏡隐去了女人的面孔,在這麼黑的地方也不肯摘,徐枝打量她的眼神都大膽了些,因為她懷疑對方是否真的看見東西。
陌生女人開口,對她說:“我不會傷害你,深夜來見你也不是我的本願。我是來自未來的人,肩負着拯救世界的任務。但是時光機器墜江,我的同伴們也都死了,現在我需要你的幫助。”
她這話說完,房間寂靜得詭異。徐枝眼睛轉了轉,再擡頭時,眼中則流露出幾分同情的神色。她沖女人點點頭,表示自己懂了,并說辛苦。她這副突然接受的表情卻令女人上揚的嘴角垂了下來,對方似乎是沒料到她會直接接受,許多構想出來的說服之詞全都被堵了回去。
“這位拯救世界的勇士,你想喝點什麼?”徐枝說着,在判斷對方無害後,她摸出手機塞進衣兜裡,踩着毛絨絨的棉拖鞋下了床。
她對徐枝的稱呼似乎不太滿意,做了自我介紹。“你可以叫我shadow,現在可沒時間喝什麼飲料……不過要說的太多,邊喝邊聊也不錯。”
她還會英語,徐枝肅然起敬,眼中的同情更甚。或許是她的裝扮太過奇特,即使是小黃鴨暖暖的燈光,也中和不掉女人身上那股詭異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