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柴世鳴的小風波并沒有影響徐枝的心情,放學路上沒有樂潼的陪伴也不會讓她失望。不過當打開門看到shadow歪在她電腦椅裡吃薯片,碎掉的渣滓葉子一樣落滿機械鍵盤之間的縫隙時,徐枝臉上的表情終于有些繃不住了。
明明她的電腦設了好幾重密碼,開機要識别她的指紋的。不過對shadow來說肯定不是什麼難事,徐枝甚至開始習慣她随意黑進别人系統裡的舉動,她沒問shadow為什麼用她電腦不和她說一聲,隻是将對方手中的薯片奪下,指着鍵帽縫隙間的薯片渣說:“喂,這很難清理的。”
“剛才沒注意,拍拍不就好了。”shadow不以為意,将鍵盤倒扣過來,拍了兩下。沾了油的鍵帽亮到反光,薯片渣掉出來一些,然而仍有許多卡在原位,甚至還掉得更深。
多年的軍旅生活讓shadow學會了對這些小事不講究,隻要能用就随它去,畢竟戰場上可是連擦掉武器上血液的時間都沒有。
這頓操作令徐枝眉頭皺得更緊,她從抽屜裡翻出拔鍵器扔給shadow,說不清理好鍵盤就不給她用。
shadow看她一眼,眼神中流露出幾分嘲諷的味道,像是在說笑話,她根本就不需要。不過顧及到徐枝的心情,她還是拿起桌上的拔鍵器,一個個扣掉沾油的鍵帽,還不忘抽出手邊的濕巾抹兩把。
徐枝扔下書包,坐在一旁監工,眼神不由自主地落上了shadow的那雙手。那隻在關鍵時刻能使出巨力的機械手,并不像普通義肢一樣隻能做粗糙工作。它扣鍵帽的動作很靈活,沒有将任何一個掰斷或彈飛。屬于shadow自己的那隻手手背落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傷疤,可能它也會在某次戰鬥中被換為義肢,但就算傷疤,也無法掩飾它生的修長秀美這一事實。
這雙風格截然不同到呈現出鮮明對比的兩隻手,很難不引起無數遐想,徐枝的眼神不受控制地順着那雙手一寸寸移動,仿佛對方并沒有在清理鍵帽,而是在拆卸她身上的零件。
shadow表面認真,實則在透過護目鏡打量徐枝,手上的鍵盤隻是象征性的裝裝樣子,和她之前在軍隊中聽到長官下令填寫作戰報告一樣草草了事。
不管怎麼樣,她的态度還是讓徐枝臉色稍微緩和下來。她瞟了顯示屏一眼,發現那是個聽周邊同學說過的網站之一,給想做基因改造卻沒錢的人提供貸款項目。但是聽說因為要付很貴的錢,所以都是實在走投無路的人才去借貸。
徐枝問shadow:“你該不會是缺錢吧?”
“問這個問題,你認真的?”shadow将拔下來的鍵帽一個個安好,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覺得徐枝猜不出答案。
“那就是你要找做過基因改造的人。”徐枝語氣堅定,問shadow,“他們也要清除掉嗎?”
shadow吹掉鍵帽上的細微灰塵,談論那些人的生死就像吹走灰塵一樣簡單。“你要知道,做過手術後,他們就不再屬于人類了。”
而是會成為異種。徐枝記得shadow曾跟她說過。基因改造後的人隻是現在還維持着人的形态,但遲早會變異。先是皮膚發紅發癢,接着就長出各式各樣的小疙瘩,那些疙瘩會逐漸遍布全身,人的身體會漸漸溶解,失去人形,直到最後失去人性,徹底變成貪婪到隻懂得吞噬一切的怪物。
這聽起來太沉重了。徐枝心想。原本該是将人從病痛中解救出來的技術,最終卻徹底摧毀了人的存在,就像滿含希望的火種釀成火災。
徐枝看shadow安裝好鍵盤,将連接線插回電腦,示意她可以繼續使用了。
她拎起書包正想離開,就聽見身後傳來shadow的聲音。
“對了,給你個警告。”shadow狀似随意地浏覽着網頁,對她說,“别對我産生什麼想法,我和你不同時間線,等完成任務我還要回去的。”
徐枝發出了一聲冷笑,表達自己的不滿,說:“雖然我确定我是雙性戀,但也不會随便對身份不明的人動心。”
shadow晃動她的機械手臂,故意弄出機械零件錯綜複雜的聲響,瞥向站在門前的女孩,故作不解地問:“哦?所以,你在看每個人的時候都會把眼球黏在對方手上?”
“好奇而已。”徐枝眼神飄忽,試圖挑起其他的話題掩飾過去,“别說得好像你有多懂戀愛似的,像你這樣的人,一定沒對誰動過心吧。”雖然徐枝也隻是情窦初開的少女,隻能通過影視和文學來窺探愛情。但是shadow看着成熟,實際太不着調,才會讓徐枝有這種感受。
然而shadow手上的動作卻因她的話頓了頓,她說:“即使是我,在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是動過心的。”
這在徐枝耳裡聽來簡直是天方夜譚,難以想象shadow會喜歡上誰。她這樣的人像顆恒星,應該是别人被她吸引。
于是她繼續追問,絲毫沒意識到自己語氣泛酸:
“是嗎?那我真的好奇,到底什麼樣的人才能被你喜歡。”
“那是個愚蠢盲目、自傲又自卑,還自戀到隻愛自己的家夥。隻是可惜,我當時是個缺愛的小女孩兒,她出現在我身邊,我就不受控制地被吸引。”shadow嘴邊拉扯出一個有些難看的笑,她透過護目鏡看着徐枝,仿佛在嘲笑曾經的她。“但即使是這樣的家夥,我也無法再見到她,再和她說說話。”
當徐枝意識到shadow表達的感受都是真實的時候,她收斂起一切表情,有些後悔挑起這個話題。隻是拎着書包,說自己去學習,不打擾她。
徐枝沒覺得有多餓,晚飯也不急着吃,反正都在鍋裡熱着。shadow一天都在家,一定早早吃過。
她走上台階時還在想shadow的那番話,但總覺得很難想象,shadow哪裡像是個會缺愛的家夥,那家夥自信樂觀,天塌下來都會想辦法。
仔細想想,她描述的缺愛小女孩兒就是在影射徐枝吧?
看來shadow隻是随便講了個故事,又做出那番遺憾的神态給自己看。反正她也看不到她的眼睛,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撒謊。不過按照那家夥的惡劣性格,就算撒謊也一定不會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