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她因小孩兒一句話全身麻木,好像電腦一時間載入過多信息而死機,她把原來自己睡了。而原來的自己還是未成年未成年啊。她努力回憶之前發生了什麼,可是喝完紅酒,到現在記憶都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想起來。她徐枝為人光明磊落,肩負着人類命運的重任,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
不對啊?
徐枝敢發誓,她絕對不會對小孩做什麼的,真的。而且她酒品很好,之前在成年後也會有偶爾喝醉的時候,沒聽同伴們誰來找她理論欠了鴛鴦債什麼的。隻聽她們問:徐枝,你喝醉的時候一直喊的人是誰?你對象聽起來不像個好人啊,她讓你流了那麼多眼淚。
再說徐枝對小時候的自己真沒有色心,就算有那也是對另一個屬于自己的shadow。該死,她喜歡shadow,小徐枝喜歡現在的她,女同戀姐的一生完成了首尾相接的閉環。
這小孩兒肯定和自己開玩笑。徐枝思考後得出了這個結論。再看看躺在床上的女孩,有點兒害羞地看着她,然而嘴角已經有壓不住的趨勢了。
“咳——”徐枝清了清嗓子,正想說什麼,突然想到剛才小徐枝說:我會對你負責的。她一個成年人要她負責什麼?想到這裡徐枝忍不住想翻白眼。不是,小孩兒心眼還不少,暗示被睡的人是她是吧?
真是……誰帶壞了這個小孩兒?徐枝在她這麼大的時候可不會胡思亂想這些事情,别說怎麼睡人了,連自己什麼性取向都沒搞明白呢。
唉,該死。傻姑娘還在那兒偷着樂,都不知道她什麼身份就亂開玩笑,人膽子夠大的。人在無語時真的會想笑。徐枝忘了自己想說什麼,扯了扯嘴角,心裡一團火在燒,憤怒搞得她莫名其妙。
成年人被小孩子開了玩笑本不該有多大波動,可惜小徐枝倒黴,正好戳到她的雷區,她有點兒生氣了。
徐枝下床平靜地穿好自己的外套,女孩坐起身,感覺出氣氛有些不妙,問:“shadow,你要去哪兒?”
她一言不發,就像決定永遠不會回頭。這番決絕又沉默的态度讓女孩感覺害怕,立刻出言挽留:“我開玩笑的,什麼都沒有發生,别生氣好嗎?”
小徐枝光腳下床,跟在她身後卑微的祈求,可憐兮兮的去拉扯徐枝的衣角。姿态低得幾乎跪在了地上,聲音裡滿是害怕。
徐枝按着她肩膀,讓她重新坐會床上,彈了一下小丫頭的額頭。力道不輕不重,足以讓小丫頭捂着額頭露出吃痛的表情,這就算是對她亂開玩笑的懲罰了:“誰教了你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我在這裡呆太久,太縱着你了是吧?”
小徐枝忍下來額頭的痛感,直覺告訴她,如果今天不告白的話那就再也沒機會了。隻是剛遭到批評,任誰都有些情緒,她有點兒幽怨地說:“這麼長時間相處下來你還看不出來麼?我喜歡你。”
“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你要強求隻會受到傷害。去和同齡的女孩談戀愛吧,我看你那個好朋友就挺好的。”徐枝試圖禍水東引,不殃及她就好。
小徐枝仰起臉是同她當年一模一樣的倔強。她一一反駁徐枝的話,說自己和樂潼隻是好朋友,兩個世界的人又怎樣?再說人隻要活着,誰能不受傷。至少,我希望是和你在一起。
“現在你要是再想對我說“别愛我,别喜歡我”這些話已經來不及了,根本來不及了,當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注定這樣的結果。從那天在路口相遇的時刻,我就想永遠追在你身後。”
永遠——多重的一個詞啊,也隻有騙子和莽撞的青少年,才敢毫無心理負擔地對人輕易許諾永遠。徐枝笑了,笑容裡滿是苦澀的味道,好像喝到機油一樣難以下咽,她眼看着自己的一片真心,好像重新回到了那一刻。
徐枝想了想,試圖勸告說:“愛情不是你生命中的唯一,也不是最為遺憾的那件事。去學習,去創造,去幫助他人,你會考上理想的學校,然後為高尚的事業獻出一生。所以……”
“我沒有盲目的隻考慮愛情啊,我隻是想要你接受我。我注意到你看着我時的表情,你絕不是對我一點兒好感都沒有的吧?那為什麼不接受我?”小徐枝皺着眉問她。
一腔愛意明媚大膽,可惜錯付在不該愛的人。徐枝有點兒頭痛,又想不給小徐枝留任何傷害地解決這件事,她決定透露一些聽上去不那麼真的實情:“你知道麼?其實我是從九年之後回來的……”
小徐枝可沒有那麼多的心思,不管是時間還是什麼别的現在都攔不住她了。她似乎是确定了什麼,緊皺的眉頭舒展開,說:“這是你不能和我戀愛的原因嗎?我知道,你大概是拯救世界的那種英娥,是非常優秀的女性,可是也沒有人會禁止你戀愛吧。你說這些,隻是——”
“你愛我。”
從眼前人的态度中,小徐枝敏銳地捕捉到了她最想要的答案。
“你在找其他不能和我在一起的借口,卻不說不喜歡我。所以,你是喜歡我的,那為什麼不和我在一起呢?”
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話,又該死的敏銳呢,死小孩。徐枝覺得被命運捉弄似的可笑,心卻痛了一下,又痛一下。
她沒說任何話,沉默着摘下了自己的護目鏡。女孩嘴邊志得意滿的微笑徹底僵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就是為什麼我無法回應你。”徐枝說着,看向女孩的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哀傷,“這就是為什麼我要救助你,為什麼我對你如此熟悉,為什麼我會願意住下來——”
她看着過去的自己,兩張近乎一模一樣的臉,一張寫着憐憫同情,一張寫着不可置信。
女孩怔怔看着她,她在思考,但或許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接受不了這種事實,向後退兩步說了聲對不起,對不起。
徐枝轉身走了,這次身後沒人扯她的衣袖。她走出很長一段距離,那熟悉的房間中沒有傳來一點兒聲音,出門前徐枝聽到曾經自己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喊:“為什麼?”
撕心裂肺的,或許女孩質問的是命運,不是徐枝。
徐枝腳步停頓了一瞬,有一種沖動在叫她。回頭,你回頭。前路是看不見光芒的一片漆黑,身後是溫暖的被子床鋪,是你最熟悉的家,是需要你安慰的人,是你愛的人。就這樣遵循内心的想法折回去,再也不離開。
為什麼?
為了一切支撐她走到現在的那些理由。
徐枝想着,咬牙踏出家門,将自己丢進一盞街燈下,獨自走進深夜裡。
六月對小徐枝極度不友好,巨大變故對她來說夠消化好久。她已經走了,我愛上了未來的自己……唉,都是什麼事啊。
徐枝走後,她在隻有一個人的家裡枯坐了一會兒,直到饑餓感覆蓋過心碎。她随便吃些東西就回床上睡着了,短暫的兩個小時後被鬧鐘吵醒,又要去上學。
小徐枝沒有流露出任何負面情緒,感情像是被凍住。荒謬的初戀最終慘淡收場,因為太過荒謬,所以她幹脆不想這件事。
自戀這種極度離譜的事情都幹了,感覺自己以後人生再出現什麼問題,都不會讓人驚訝,擺在眼下的事都成了小問題。
徐枝收拾自己去上學,高考馬上就來了,不能因為這件事耽誤剩下的學業,也不能耽誤自己的考試。就算前夜經曆了怎樣的磨難,太陽還是照常升起。
當那束陽光照在她臉上的時候,她眯起眼睛向上看。看見藍天像水洗過的幹淨,朝陽在東方的天邊向上升。美得人忍不住站在那裡,發出“啊”的感歎聲音,再華麗的辭藻也想不起。
可惜她隻有滿腹流不出的淚水,小徐枝湧現出一種想要咒罵全世界的沖動。所有永恒的美好的珍貴的燦爛的全都該被剪碎扔進垃圾桶,它們令她如此可笑,它們讓她出現在這裡,又把她帶走了,她什麼都不想原諒。
————
在家中養傷的這一階段,徐枝把所有的消息整理好,彙報給了國家。事實證明,當一個人難以應對世界末日的時候,尋求更多的幫助是種正确的選擇。
離開家後,她去見了一位高級官員。當面佐證她給出信息的真實性。
末日的消息本來就受到上級的重視,徐枝的出現讓更多的事情得以推進,隻不過接下來的一切描述起來就乏善可陳。開會、開會、不間斷的開會。會議開了三天,科學家們根據徐枝給出的數據計算,證實了她與末日有關的闡述是真實的。
讓徐枝意外的是,會議的場面比她想象得要大很多倍。不僅有本國領導,其他幾個大國的代表也一同出席,甚至還有一些叫得上名字的國際組織,看來這是整個世界要共同解決的危機。
最開始或許還抱有懷疑,但人們意識到異種研究帶來的後果,都陷入了沉默。結果不出意料的一邊倒,會議一緻通過反對異種研究法。不管是科技公司還是别的什麼機構,多國決定勒令禁止這項研究,同時将重點放在了如何應對異能者變異的這件事,但在得到徐枝提供的線索後,這些問題也不再是問題。
總之,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得到警告的人類提早應對未來末日的危機。就算還有人賊心不死,也不敢用未來去冒險。最難得的是人類共同聯手,還以為那幾個國家還會吵很久,倒是讓徐枝意外的順利。
會議讨論到最後,隻剩下一個問題,現在應該如何處理這位犯了重罪的時間流浪者。
徐枝殺了人,她将一切和盤托出,隻隐瞞了自己的身份和名字。她為了實現口中的目标,像恐怖分子一樣炸毀政府大樓造成了許多傷亡,判無罪的話,所有人甚至連她自己都會不滿。但如果現在殺了她,在面對未來的戰役,他們就會失去至關重要的線索。
在高層保護下,徐枝留住了性命。她的所有線索都被列為最高機密,在整個社會上抹消。徐枝交出的第一份成果就是時光機圖紙,并且向高層推薦了肖瑤,雖然那女孩現在還在幼兒園,但以後為保存人類火種提供過許多不可估量的貢獻。很快她就會以天才的身份被大家所熟知了。
政府判徐枝死緩,她沒進監獄,而是被安置在有一座實驗機構中,以帶上定位器和電擊器為條件換來部分自由。護目鏡也還戴在徐枝臉上,和她成為一體。為了保護另一個自己,她已決定此生不會摘下它。如果要強硬取下,那也隻會連着她的臉皮一起扯下去。
這種處罰對她來說不算重,唯一可惜的是這輩子沒可能再見到小徐枝了,或許她根本不會想要見她。但隻要能活着,她會活下去,努力償還她注定數不清的罪孽。
徐枝每天徘徊于實驗室研究所,然後回到監禁自己的房間。政府給他提供了一個單人宿舍,面積小小的,隻夠放一張床和一張書桌,她很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