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以後我若回來的晚,不必再親自等我。”
老管家點了點頭,诶了一聲。他如今也近了花甲年紀,知道二少爺是在操心他的身體,便應下了,從前他也這麼等着幾個孩子下學,這幾十年如一日的習慣總是也改不掉。
趙柔柯被老管家指派來的丫鬟帶到了住的房間,胡氏就住在他隔壁。趙柔柯草草洗漱完畢後便躺下了,她躺在床上,羅帳燈昏她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她以為這裡隻是個暫時的落腳處,可剛剛聽他要将空院收拾出來,這是要讓她長期留下了。那周嘯闌心思深沉,誰知道打得什麼主意,不能一直住在這裡。可眼下所有的錢都在那個匣子裡,得想個法子去一趟趙府。
趙柔柯一覺醒來已經是大中午了,許是這兩日獄中一直睡不安穩,這一覺倒是睡得整個人神清氣爽。醒來才發現自己沒衣裳,昨日她将衣裳和阿七那個小孩換過了,如今也不能穿着男子的衣服在這府中晃來晃去。她在房間裡看了一圈,那套錦衣衛常服呢?
沒過多久,青葉敲門進來,手中是一套女子的衣物。
青葉向她解釋:“府中沒有女客,這是二小姐出嫁前的衣物。姑娘看看合不合身。”
上衣是鵝黃夾衫,搭配了淺綠色的儒裙。顔色很是活潑,比起素淨的衣衫,更襯出她這個年紀該有的俏生生。青葉看着她像是看到了從前的小姐,對她很是喜歡,幫她将烏發紮了兩條小辮子,更襯得靈動俏皮。
趙柔柯從未嘗試過這風格,幹什麼都有點束手束腳的,倒是府中人因她難得的貴客,待她很是熱情。青葉看着是來伺候她的,可她總覺得被人盯着,也不好往出跑。
趙柔柯百無聊賴,就拉着丫鬟們給她們眉間點花钿,經她之手的花钿妝一點也不落俗,丫鬟們個個都叽叽喳喳的排着隊等着她來改妝。死氣沉沉的宅院,一時變得熱鬧非凡。周嘯闌回來時就看見這麼一番模樣,他愣了一瞬又恢複從前神色。
程川覺得他家指揮使今天格外不對勁。周嘯闌破天荒的午間沒有在北鎮撫司用飯,而是一下了值就往自家府邸奔。
想到今日一早,他來了便給底下一個小旗一通罰,如今還在校場跑着圈呢,也不知道是何處得罪他,現在午飯也在家裡用了。
程川本想探點消息,卻被周嘯闌擋了回來。他們相識多年,平日下了值,周嘯闌倒也不端上官架子,于是程川怼他。
“你說你,孤家寡人一個,你回去幹什麼。
他淡淡回了句:“今日不一樣。”
确實不一樣,周府裡,丫鬟們正将飯菜往正廳端。
周管家知道今日二少爺要回府中用膳,一早便吩咐廚房做了一桌子菜。趙柔柯看着這玲琅滿目的飯菜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下筷。
周嘯闌也有點頭大,但又不好拂了周伯的美意,他已經很多年沒在府中吃飯了,平日裡都是在北鎮撫司的食堂随便将就一頓。
“周伯,府中沒那麼多規矩,且如今你是府中的老人,坐下一起吃吧。”
周管家本想推辭一番,可是他看到現如今好像有了那麼一點小姐和大少爺在的感覺,他不忍心破壞,便也就坐下來了。
幾人就坐後,誰都沒有開口。一頓飯吃得安靜極了。周嘯闌在用膳期間,一直盯着趙柔柯。
他頭回見她,總覺得她身上有一股子韌勁,那種韌勁形容起來像是開在懸崖邊上,石頭縫的一株花。明明險境就在眼前,她總能找到生路,然後死死地扒住不放,然後綻放出自己的蓬勃來。
可現如今,他卻覺得她真是嬌氣難養活,青菜不吃,排骨太肥的不吃,蔥花她有耐心的一個個挑出來,也不知道怎麼長這麼大的。
他涼飕飕地開口,
“怎麼?周府的粗茶淡飯不符合姑娘胃口?”
趙柔柯翻了個白眼,又來了。她朝他皮笑肉不笑,“是啊。簡直難以下咽。”
胡氏卻敏銳地捕捉到了兩人之間的氣氛,她看了看趙柔柯,又看了看周嘯闌,忙打原場。
“柔柯剛來趙府過得很艱難,那時趙家大夫人總是饑一頓飽一頓,長此以往,胃口也變得不是很好。”
胡氏目的是想讓周嘯闌聽到後起憐惜之心,周嘯闌雖然是錦衣衛,人人避之不及,可也權勢滔天,她一個孤女,以後總得有個依靠。
“是我待客不周失了禮數,還望夫人多多包涵。”
趙柔柯聽了這話鼻子裡發出了哼一聲。人模狗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