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地上散落着一攤雜物。
襯衫。長裙。帽子。筆記本電腦。束發帶。耳機。面霜。爽膚水。手機。布娃娃。錢包。拖鞋。帆布袋。身份證。杯子。電子煙。紙巾。護照。
種類豐富,應有盡有,仿佛一整個人生,全部灑在了地上。
魏舒榆從這堆東西上穿行而過,隻撿走了護照和身份證。
“衣服和雜物全都扔了,電子産品和包留下,”她冷着臉,聲音也稱不上有溫度,“我是說香奈兒和愛馬仕,帆布袋不算包。”
“魏小姐……”
家政工擡起臉,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你這樣做,大小姐會生氣的。”
“你對靳意竹的稱呼,我真是聽多少遍都想笑,”魏舒榆搖搖頭,“我不在這裡住了,你也可以回香港了,不開心嗎?”
語氣溫和,措辭卻嘲弄。
家政工噤若寒蟬,不再言語,隻是低着頭,繼續收拾那一堆雜物。
正如她的金絲雀身份,這個家政工也是靳意竹從香港帶來的。
典型的香港菲傭,手上被捏着合同,靳意竹說東,她絕不敢往西。
魏舒榆時常在想,在她的眼中,自己是否隻算是另一個工種,隻為了靳意竹服務?
看着她慢吞吞的動作,魏舒榆終于等得不耐煩,随手拎出兩隻包,繞過假忙碌的家政工,走進衣帽間。
衣帽間堪比中古店,兩邊是透明玻璃櫃,整齊陳列着數隻當季新款。
從MIUMIU到愛馬仕應有盡有,靳意竹喜歡這些東西,也格外愛用它們裝點她。
魏舒榆将手上的香奈兒塞進包櫃,沒去管分類和陳設。
雖然放在過去,精确的收納物品,正是靳意竹喜歡她的一個點。
家政工從門口探出頭,嚅嗫着問:“魏小姐,如果沒有什麼事……”
“你先走吧,”魏舒榆不想為難她,“剩下的我自己來就好了。”
家政工嘴唇一動,像是想說些什麼,但終究是自持立場,默默離開了。
魏舒榆知道她想說什麼,無非是那些話,這段時間,她聽得耳朵都起繭。
靳意竹有錢,對她大方,她不該想那麼多。
靳意竹結婚了又如何,不影響她們的關系,有錢人誰不在外面養幾個小的,更何況,她們都是女人,說不定根本沒人發現。
要是有人問起來,就說是朋友,是閨蜜。
誰會在意?
可她偏偏不願意。
魏舒榆早知道靳意竹有婚約在身。
家族聯姻,誰也反抗不了的事情。
十幾年前,靳意竹還是小孩的時候,就已經定下了這樁婚事。
未婚夫是她的青梅竹馬,無可挑剔的男人,溫和,帥氣,家世相當,一旦結婚,他們就将成為港區衆人稱羨的模範夫妻。
她這個當金絲雀的,更是沒什麼資格對此提出異議。
魏舒榆也沒打算提出什麼異議。她是金絲雀,不是女朋友,愛上金主本來已經是大忌,再要求金主對她一心一意?她自己聽了都想發笑。
毫無痕迹的離開,為的不是靳意竹,而是保全自己的尊嚴。
魏舒榆環視四周,沒什麼遺漏的物品。
哦,還有一件,在她的身上。
Agent Provocator,靳意竹最喜歡的品牌。
蕾絲繁複,設計精緻,漂亮得不可思議。
“從來也不見你脫過,”魏舒榆嘟囔一句,“也不知道要我穿來做什麼。”
說來好笑,她是金絲雀,卻從未做過金絲雀該做的事。
她隻是在這個房子裡,像是一件不會消失的、閃光的珠寶,等待着靳意竹,讓她賞玩,讓她品鑒,沒有任何實質的意義。
魏舒榆唇角勾起個嘲諷的笑,不再猶豫。
手指伸進T恤,拉住肩上系帶,沒費什麼力氣,往下輕輕一拉,
黑色的蕾絲,映得皮膚愈發白皙。
兩邊肩帶拉下,背扣咔哒松開,精緻性/感的内衣被她一把拉出來,扔在地闆上,比垃圾還不如。
魏舒榆看都沒看它一眼,徑直穿過空曠的客廳。
可惜,還沒等她出門,密碼鎖已經咔哒一聲,昭示着有人進來了。
靳意竹站在門口,渾身籠罩森冷雨霧,問她:
“魏舒榆,你想去哪裡?”
“你怎麼回來了?”魏舒榆擡起眼,恍若未聞,“今天不是你的訂婚宴嗎?”
她一寸一寸的打量着眼前人。
為了參加晚宴,靳意竹妝容比平日更為精緻,連睫毛都閃着微光。
與那詩情畫意的名字不同,靳意竹長着一張明豔萬分、比塞壬更惑人的臉。
她穿着最愛的寶格麗,純黑色小禮服勾勒出妖娆身段,脖頸之間,是上周剛在東京斬獲諸多獎項的珠寶展珍品,圓潤珍珠映襯出雪白膚色,比珠寶更動人。
魏舒榆移開視線:“為什麼回來了?”
靳意竹笑了:“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想去哪兒?”
她伸出手,想扣住魏舒榆的手腕,卻被魏舒榆不露痕迹的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