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舒榆垂下眼簾:“靳小姐,這就不是你該關心的問題了。”
“我不關心,誰關心?”靳意竹冷笑一聲,“你想讓誰關心?”
“我說過了,你訂婚的時候,我就會走。”
魏舒榆避而不答,隻是冷淡的說:
“你該不會真想讓我參加你的婚宴吧?”
靳意竹盯着眼前人,仿佛是第一次認識她一般,将她從頭到腳打量,久久沒有說話。
隻是看着她的金絲雀。
魏舒榆長着一張很清淡的臉,眉眼如畫,連唇色都是淺淺的櫻粉。
纖細單薄,皮膚冷白,漆黑長發仿若雨霧,遮住所有情緒。
她看不透這個女人,從開始到現在,無論是乖順的挽着她的手臂,亦或是站在她的面前,冷漠的為她宣判死刑。
“魏舒榆。”
靳意竹的聲音冷下來,往日溫柔消失不見,隻剩下純粹的占有欲。
“你不能走。”
魏舒榆定定的看着她,問:“為什麼?”
其實她更想問,憑什麼?
……
與靳意竹的孽緣,開始于三年前。
那一年,魏舒榆剛結束了自己最後一場個展,宣告從藝術界退隐,引來一片紛紛擾擾。
父母勃然大怒,認為她意氣用事,葬送自己的前途,終日橫眉冷對,偶爾交流,語氣和言辭更是難聽得要命。
連朋友也不能理解,明明有錢賺,名聲也不錯,為什麼要退出?就為了那點心氣,有什麼必要?
魏舒榆煩不勝煩,隻想找個地方遠遠避開。
舅舅家最小的妹妹正好在香港讀書,二十歲出頭的年紀,什麼都不懂,眼裡沒有名,沒有利,自然也不會對她有偏見。
魏舒榆在港中文附近租了一間巴掌大的房子,縮在裡面什麼也不幹,吃了睡,睡了吃,大有跟過去的人生劃清界限的架勢。
妹妹有時候沒課,來出租屋看她,給她帶份便當,面色憂愁:“姐姐,你這樣不好吧。”
“沒事,我死不了,”魏舒榆回答她,“你就放心吧。”
“我怕你死了,我沒法跟姑姑交代啊,”妹妹很愁,幫她收拾過房間裡的酒瓶,“要不你出去逛逛吧,香港還是很好玩的。”
很好玩?
香港、上海、北京、首爾、台北、東京,東亞文化圈裡,能有一個好玩的地方?
魏舒榆不置可否,隻是對妹妹揮揮手:“别操心我了,期末考試怎麼樣了?論文寫完了嗎?實習打算去哪裡?”
在她的三連問下,妹妹落荒而逃,不再管她的閑事。
不知道又睡了多少個小時,魏舒榆從夢裡醒來,終于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再這樣下去,她恐怕真的再也不會醒來了。
魏舒榆站在鏡子前,強迫自己清醒,把一層又一層化妝品塗上自己的臉,試圖讓鏡子裡的人看上去不那麼像個死/人。
999的正紅顔色上唇,她的臉終于有點血色。
妹妹在桌上留下一張演出票,《歌劇魅影》,中心大劇院的招待票,所幸還沒過期。
雖然已經看過無數遍,但再看一次,也沒什麼關系。
這個季節的香港,天氣差得離譜。
陰風陣陣,烏雲壓城,連帶着路上行人都東倒西歪,抱怨不絕于耳。
魏舒榆到了大劇院門口,已經開始覺得氣悶。
妹妹給的學校招待票,位置不太好,在劇院最後排,山頂的位置,看什麼都不甚清楚。
還在當藝術家的歲月裡,魏舒榆不可能看這種位置。
她向來坐第一排的S席,早已适應了寬闊的視野,沒有遮擋的位置,和安靜不吵鬧的同伴。
坐在一群學生中間,魏舒榆隻覺得無所适從。
不幸的是,這場上的還是B組,她最喜歡的那個詠歎調裡,舞台上一陣破音。
太不專業了。不知道這樣的水平,是怎麼上的台,如果她是中心劇院的常客,她一定會去投訴。
魏舒榆隻覺得無語,但她拿的是招待票,不花一分錢的席位,理應沒資格說話。
幕間休息,魏舒榆終于忍不住,索性離開座位,去劇院門口透透氣。
外面還在下雨,比她來時更大一些,噼裡啪啦的打在大理石台階上,濺起一汪又一汪漣漪。
璀璨霓虹中,魏舒榆點了一支煙。
她不怎麼吸煙,隻是看着火星明滅,煙霧缭繞,偶爾嘗一口薄荷的味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幕間休息都已經過去,魏舒榆都恍然未覺,她也不打算回去。
就算作是她挑剔吧,B組的歌劇,沒什麼好看的,還不如在這裡看雨。
至少,雨幕淅淅瀝瀝,還能稱得上一句有情調。
靳意竹就是這時候出現的。
她站在魏舒榆身邊,手指落在她的肩頭,問她:“你不進去麼?”
魏舒榆擡起頭,撞進一雙漆黑的眼。
靳意竹正看着她,明麗漂亮,豔光四射,眼睛卻如一汪深潭,注視着她,隻注視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