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容盯着他看了好幾眼,逐漸想起來,他就是前幾日,那個最多嘴多舌的長舌男人,讓她半點好感都沒有的一個人。
她的臉色一下子就黑了。
正廳當中的首座旁,纖細的少女站在那,聲音清潤若山間一泓清泉:“我一個外人罷了,論什麼長輩不長輩的?”
被她拿之前的原話堵了回來,那老太爺漲紅了整張臉,突然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息着,險些背過氣去。
待她說罷,季含玉方命侍從去将那幾人帶過來:“挑斷手腳筋,定是他們在外惹了禍事,卻不能因此就将從前的過錯一筆勾銷。”
幾人是躺着過來的。
癱軟在竹椅上,沒有半絲氣力。
季含玉正要處置,那幾人率先哭得不像樣子,一個個都說着自己定然痛改前非,再也不敢了的話。
就連一旁的郭氏,也被他們哭得有些于心不忍:“含玉,反正他們已經……”
“母親是覺得外人比自己親孫兒都重要?”季含玉稍稍側目,丢了一句過去。
郭氏被堵住話口,便讪讪笑了兩聲,沒多說了。
季含玉沒打算過多為難。她知道這位婆母的性子,最是心軟不過,從前丈夫新喪,沈氏那些族人想要欺負她時,婆母也多有維護。
她如今見着這些人的凄慘樣,難免生出些同情。
唯一能制住季含玉的郭氏都不再言語,衆人便知道事情已成定局。
最後在見官和五十闆子之間,一個個都選擇了後者。
誰都知道季宏深和鐘太守交好,且聽說季家在金陵也有些關系,要是見官後在裡面做些手腳,這哪裡還說得清楚。
五十闆子雖吓人,衆人都想着還能搏上一回。
很快,廳中的座次便被一一撤下,布置好了數張條凳,各種器具也都準備妥當。
留了幾個監工的後,衆人都退了出去。
“大姐姐,就這樣留着他們嗎?”出廳堂時,季容忍不住問了一句。
季含玉唇角輕勾,低聲道:“放心,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
看着她眼中的那點兒笑意,季容恍然大悟。
出廳堂後,季含玉立在爬滿紫藤的垣牆外,靜聽着裡面衆人的哀嚎聲,眉眼間蓄了一層冷意。
一個着月白色曳撒的男子緩步走過來,身影再垣牆上投出一小片陰影。
沈悉擡頭看了看瓦沿上折射的碎光,方才輕聲道:“母親心軟,她方才一時糊塗,你不理會就好了,又何必當衆這樣說她。”
季含玉冷笑,轉頭看了他一眼:“用得着你來管我?”
沈悉神色頓了頓,方道:“我并非此意。”
季含玉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塵,有些不耐煩地問:“多少下了?”
侍從回道:“夫人,已經打了二十五次了。”
“使點力氣出來,别跟沒吃過飯似的,我看這些人喊的比他們打的都賣力。讓他們快些,我等得煩。”
這番言外之意,沈悉倒是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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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容帶着沈懷铮在外面玩。
雖然被打發了出去,不許她看,也不許她聽,不過還是由沈懷铮帶路,倆人又偷偷轉了回來。
找了個沒人的小角落,偷聽裡面的慘叫聲。
季容聽得津津有味,沈懷铮卻覺得怪沒意思的,不一會兒就扯她的衣袖:“三姨母,我們走吧?走吧走吧?他們叫得難聽死了,我耳朵好疼。”
季容才不肯走。
她繼續蹲在這兒聽。
“你就不能忍一會嘛?忍忍,忍忍也就過去了。”
她幾乎是扒着牆,差點把耳朵給貼上去了。
“小姐。”
清冽溫潤的聲音傳來時,季容豁然睜大眼,一下子被釘在了原地。
她轉頭看去,正好對上一張俊美無俦的臉,忍不住問:“阿衡,你怎麼在這兒?”
謝衡疏替她拔出一旁的雜草,溫聲道:“小姐躲在這,有好些人都在找,奴是一路尋過來的。”他朝垣牆看了眼,“馬上就打完了。”
果然如他所言,随着阿衡話音一落,最後一闆子也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