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宿知鸢并未将這句話說全，但她的态度已經展露得一覽無餘。

穆千蘇看着她提及此事染上幾分冷戾的面龐，良久之後臉上揚起一抹笑，隻是這笑容卻有些勉強：“好……我知道了。”

宿知鸢看得出他似乎有點被自己吓到，但當下也沒心思理會，繼續與青岚交涉有關傳送陣的事。

而這個時候，冉青就适時地跳出來，在穆千蘇耳邊低語道：“除了日月宗現在的掌門之外，師尊師門裡的人都被殺絕了，所以她對這些妖啊怪的難免有點偏見。”

冉青口若懸河地寬慰到一半，突然頓了頓，詫異地看向穆千蘇：“等等，這跟你有什麼關系，你為什麼如此在乎？”

“隻是覺得可憐。”穆千蘇沉默半晌後才回答，“我覺得大千世界的愛與恨，都不該用物種做區分，青瑤禍害過往的百姓，罪不可恕，但是她苦守多年……”

“小師弟，你不覺得你有點太關心這件事了嗎？”眼看穆千蘇越說越走心，越說聲音越低，冉青忍了又忍還是出聲打斷對方。他覺得很有意思，分明先前這人對青瑤的态度仇恨至極，恨不能将之碎屍萬段，告慰容衫的在天之靈。可現在隻是聽了兩句青瑤與謝樵風的愛戀往事，穆千蘇的立場就變了。

宿知鸢和青岚那邊還沒讨論出所以然，冉青幹脆湊到穆千蘇面前，笑盈盈地追問起來：“容衫公主的屍骨還沒找到，你難道不想給她報仇，怎麼同情起了敵人？”

他說到此處略停了停，有慢吞吞地補充着問了一句：“還是說，其實你是推己及人？”

穆千蘇聽前半句話的時候還沒什麼反應，但到了後面，眼瞧着眉頭皺起來，甚至帶着幾分戒備：“你這話什麼意思？”

“别急啊，我也隻是揣測。”冉青輕擡玉笛敲了敲掌心，“據我了解到的，人通常隻有在愛上不該愛的人的時候，才會對這種違拗常理相伴的男女抱有憐憫之心，師兄我是過來人，所以能明白。”

他說着，又往前靠了靠道：“跟我說說，你喜歡上誰了，妖怪還是鬼魂？放心，我僅作詢問，保證不告訴咱們師尊。”

冉青的樣貌稍微有幾分女氣，因為在紅塵中打滾久了，雙眼格外剔透，帶着探究的意味看向誰時，仿佛能看到對方心裡去：“我隻是想知道，你上甯磐山前沒開識海，按理說招惹不上鬼怪之類的東西，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穆千蘇一直等着他将所有問題問出來，這才搖搖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家中管得嚴，我從小除了家人就沒見過什麼女人，更别提和誰……相愛。”

提到這個字眼，他的臉慢慢變得有些紅，垂着頭醞釀一會兒，這才再次開口：“等抓到青瑤，她定要為十九公主的死付出代價，但就感情一事，我不覺得她的愛是錯的，哪怕那個人是她的主人。”

冉青對穆千蘇的話不太信，但他牢牢地盯了對方片刻，愣是沒從穆千蘇眼中看出什麼破綻，于是晃晃手裡的笛子，隻得作罷：“好吧，沒想到你還是性情中人。”

“小師弟是穆将軍的兒子，自然有他的原則和風骨。”梅姬原本因為要不要接觸青岚身體的事，跟穆千蘇短暫地生過龃龉，看他有點不自在。但自打她從幻境中掙脫，仿佛跟着想開了一些什麼，不會再被這些事絆住腳，此時聽到他們的二人對話，走過來道：“所謂愛憎分明，就是應該這樣。”

她有心遞台階，穆千蘇自然也給面子地點了點頭，拱手道：“正是如此，多謝師姐。”

“你們倆這一來一去的，倒襯得我像個壞人。”冉青不至于因為這點事生氣，啧了一聲故意道，“日子沒法過了，我要找師尊評……”

他評評理三個字還沒講完，宿知鸢那裡突然傳出一聲悶響。

穆千蘇第一個轉過頭去，隻見剛剛還氣氛融洽的宿知鸢和青岚兩掌相碰，又同時轉動手腕，向着對方的面門攻去。

兩人的右手腕撞到一起，再次發出砰的一聲響，宿知鸢是在交談的過程中出手的，卻沒有如之前勒對方脖子一樣沒給任何還手的餘地，而是刻意留了間隙出來。

于是青岚出于本能，同樣運起真氣與她對拼，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你這不是好好的嗎？”宿知鸢并不信青岚廢了半天話，隻是為了給他們一行人講青瑤的舊事，更不信他說如今功力盡失，不能施展控魂之術。如今她試探出了結果，緩緩收回手立在不遠處，“既然你不願意告訴我青瑤的藏身之所，那不如展示下你的能力吧。”

她說到這裡，那雙眼裡分明找不見輕松的痕迹，嘴角卻憑空揚了起來：“否則我怎麼知道，你剛剛說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