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叙述中緩緩鋪開的,關于貝麗麗的真正的現實——
貝麗麗的記憶喪失是不可逆與不可修複的,無論做出任何舊地重遊與情景提示或模仿,她都無法記起一分一毫。
對她而言,那些就是完全沒有發生過的事。
她的人生被完全“重置”了。
這也正意味着,她對身邊的人與事的感情徹底初始化。
那個與父子二人擁有着甜蜜家庭回憶的她在那場事故中徹底死去。
遊以情忽然從口袋中取出了一包黑色的lights煙盒。
“這是她以前愛抽的煙。這個煙牌在當時的一些言情小說裡常會出現,她第一次嘗試抽煙,告訴我味道并不怎樣。不過終究成為了她以前最習慣的味道的一部分。”
“難道她……失憶後……?”
“嗯,她不記得這些。聞到lights的味道會覺得不愉快,也沒有再抽過一根煙。”
“……”
林曉與他一同握緊了那包黑色的lights。
“她很喜歡寫日記,從高中,到大學,再到結婚生子。她會把不想忘記的事都寫進日記本裡。當初為了讓她能對自己的過去和身份有更多了解,我和父親還很慶幸她會有寫日記的習慣。但是。”
“但是?”
“她看過自己的日記本後,覺得過去的自己做出了許多無法理解和不可理喻的事。她很不愉快,對過去的自己,也對那些日記裡記載的東西。她否認了那個和我們度過了漫長時光的女人。”
“……”
“父親隻好讓她把日記本鎖回抽屜裡。我們都不敢再建議她去看那些字句,好像那是在強迫她面對她不想面對的東西。我們的家庭關系,也在危機邊緣搖搖欲墜。”
遊以情長長地歎出一口氣。
“她在周圍的親戚們眼裡,變成了一頭不會知恩圖報的白眼狼,被說成是女巫附體,天降災星。逆天改命救下将死之人的報應。債務,感情,對于生命一片空白的她,根本是承擔不了的東西。償命,離婚,這兩個字是我聽得最多的灌輸。”
“以情,當時的你……也像親戚們一樣那麼想嗎?在她‘否認’了過去的自己後。”
“我……究竟能為她做什麼?我改變不了周圍大人們的看法,也改變不了她的想法。我隻是一個最無力也最沒有話語權的幸存者。”
在遊以情的回憶中,童年記憶并不能給他帶來什麼美好的回味。
因長相被排擠,成績又平平無奇無競争心理的他隻是班級裡的一個被孤立者。
在那時候仍然溫柔地開導他,與他站在一邊的,就是自己的母親貝麗麗。
“曾經的她是我那時候唯一的朋友。”
遊以情用了“朋友”這樣的身份來形容失憶前的她。
“她教會我無需去在意他人目光,人生最難得知己者,她說她會是第一個,也一定不會是最後一個。”
那時候的貝麗麗無疑是一位情感細膩的溫柔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