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慕言輕聲喚道,聲音裡帶着一絲試探。
“怎麼了?我在。”
方時疑惑地看向她,眼中閃過一絲不解。
顧慕言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我做了個噩夢,夢到你要跟我離婚,你用手錘着玻璃桌都流血了,我……”
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像是在回憶夢中的場景,又像是在害怕說出那些話。
“……”
方時聽完微微一怔,眼神裡閃過些許複雜的情緒。
她低下頭,沉默了片刻,然後輕聲說道:“隻是個夢而已,别放在心上。”
她的語氣很平淡,可顧慕言卻覺得傷感。
雖然方時沒有像夢中那麼激烈的要離婚,但她昨天也跟自己提了離婚,就因為不讓她照顧孩子。
“方時,你現在連讓我碰一下都不願意了嗎?”
顧慕言的聲音裡帶着氣短般的顫抖,目光緊緊鎖住方時,想到方才躲開自己手的那一幕,她實在無法再自欺欺人,認為方時昨天提出離婚隻是一時氣話。
“……”
方時微微一怔,沒有直接回應願不願意,而是緩緩将手伸到顧慕言的床邊,語氣平淡道。
“……你想要碰哪裡?我都會讓你碰。”
顧慕言的手輕輕搭上方時放在床邊的手指,緩緩向上遊移。
她的動作輕柔且小心翼翼,仿佛在試探和觀察眼前的人。
方時低垂着眼眸,長長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陰影,她順從地低下頭,将下巴擱在顧慕言伸過來的手上,不再像剛醒來時那般閃躲。
“……”
可當顧慕言微微傾身,輕輕将方時的臉轉向自己,雙唇慢慢湊近,想要落下一吻時,方時的眉頭不易察覺地微微皺起,那瞬間的細微反應,卻讓顧慕言感到瞬間的窒息。
“……”
當顧慕言的唇輕輕貼近方時,那柔軟的觸感,本應是熟悉且溫暖的,可不知為何,她的眼眶卻陡然間泛起酸澀,淚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裡打轉。
明明此刻兩人的身體近在咫尺,呼吸可聞,她卻覺得與方時的心靈之間,仿佛隔着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遙遠得如同隔着無盡的星河。
僅僅隻是短暫的輕輕一貼,顧慕言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緒。
那個可怕的噩夢,方時在夢中決絕離去的畫面,以及兩人之間如今這般陌生又疏離的狀态,所有的一切交織在一起,讓她心底的恐慌和莫名的悲哀如洶湧的潮水般将她徹底淹沒。
終于,淚水奪眶而出,大顆大顆地砸落在床單上,洇出一片片深色的水漬 ,仿佛是她此刻破碎心情的具象化。
“……”
方時看着顧慕言的淚水簌簌滾落,莫名将目光投向一旁安靜熟睡的孩子,像是在那小小的身影上尋求答案。
沒過多久,她擡起手,修長的手指捏着自己衣袖的一角,為顧慕言拭去臉上的淚水。
方時又擡起雙手,捧住顧慕言的臉龐,微微前傾身體,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那吻帶着溫暖的溫度,似乎也代表着方時耐心地安慰與關懷。
“請不要哭。”
方時的聲音輕柔而溫和,在顧慕言的耳畔緩緩響起,宛如春日微風。
“那隻是夢,隻要小孩子在,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請不用擔心。”
[……]
顧慕言并未追問,要是孩子不在了,她們的關系又會如何發展。
夢境中方時那決絕的模樣,早已在她心底刻下了冰冷的答案,無需多言,她已然知曉。
“嗯。”
顧慕言輕聲應道,聲音裡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落寞。
若是沒有經曆那個噩夢,或許對方時之前以離婚相逼的發言,顧慕言哪怕睡了一覺醒來,也會覺得怒火中燒,滿心委屈與憤懑,想要秋後算賬。
可此刻,她的心中卻沒有了那份憤怒。
在經曆夢境的沖擊後,她恍然間明白,方時并非是在威脅,而是在向她平淡地告知。
告知着她們之間的關系,已經站在了懸崖邊緣,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不複存在。
沉默的氣氛,在她們之間彌漫開來。
她們之間的想法,情緒都不必再言說,便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時。
孩子在嬰兒床車裡動了動,發出幾聲細微的哼唧聲。
“我去照顧孩子,你可以聯系阿姨,讓她送點吃的過來。”
方時的聲音輕柔,邊說着,邊緩緩松開了捧着顧慕言臉龐的手。
她起身,走到嬰兒床旁,動作娴熟地把剛剛放在桌上的奶瓶,仔細地清洗起來,随後灌好水、加入奶粉,試好溫度後,坐在嬰兒床車的旁邊,給孩子喂奶。
方時微微側過身,将側臉留給了顧慕言。
她秀麗的面龐上,帶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裡面有着溫柔與平靜。
在孩子喝着奶的時候,方時輕輕伸出食指,動作輕柔得如同微風,觸碰着孩子的臉頰,眼中帶着細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