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屬下也是這樣想。不過棠溪公子最近似乎并沒有再繼續糾纏您的意圖了。”
鄂齊興沖沖地回答:“他府上的人說,他昨日訪友直至深夜,與友人相談甚歡,今早出門,去查看那些在叛亂中毀損的民居,還進行了賠償,十分忙碌。可能已将您忘了!”
管疏鴻:“……那些民居在何處?”
“東塘街附近,離咱們府上就隔了一條巷子,棠溪大人也沒過來!”
管疏鴻道:“鄂齊,以後我沒問的話,你莫要開口。”
“這……是。”
管疏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卻然如鄂齊所說,少了個包袱麻煩,他是該高興,可這……對,可他不喜歡這樣的誤會。
先前棠溪珣那樣楚楚可憐地求他,讓他不要見棠溪妲,他雖然沒有當場答應,但那是因為棠溪珣随後就暈了,他也沒拒絕不是?
既然如此,他就肯定不會再見棠溪妲的,棠溪珣也太不信他。
管疏鴻從來不在情情愛愛的事上上心,想不通棠溪珣這到底是在賭氣,還是真的傷心了。
可他這幾日去查看民居,還不是為了太子彌補過失——太子把他連累成這樣,怎沒見他對太子賭氣?
難道是因為,人對于喜歡的人就會格外嚴格?
管疏鴻琢磨了一晚上沒睡着。
*
那頭,棠溪妲回府後也是滿頭霧水。
她去了管疏鴻的府上,莫名其妙地進去喝了一盞茶,好像并沒有被記恨,但喝完後,就莫名其妙地被禮貌送走了,也沒來得及見到管疏鴻。
所以這位異國皇子到底是什麼意思?是還在見怪,所以故作矜持,還是不想計較了,因而不用她當面看傷?
但不管怎麼說,話都該等見了之後再說清楚吧?
剛才質子府的管家話裡話外暗示她不用再來了,還沒等管疏鴻回府就匆匆忙忙地把她送走,幾乎給了棠溪妲一種錯覺——管疏鴻好像故意躲着她,怕兩人碰見似的。
這實在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其實沒見到管疏鴻,棠溪妲的心裡是有點高興的。
昊國與西昌劃江而分,一北一南,由于氣候和地勢都不同,民風也迥異。
昊國人骁勇殘酷,性情冷冽,西昌人則較為纖細婉約,不喜征戰,特别是這幾年昊國經濟發展的很快,有了錢買軍備,更加四處殺伐,戰事屢勝,手段往往十分酷烈。
西昌表面上與昊國還是盟國,卻早已對其十分忌憚。
棠溪妲以前曾見過幾回這西昌的質子,管疏鴻眉目俊美,神情中卻總有種厭世疏冷之意,一副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模樣,很給人壓迫感。
棠溪妲倒是不怕他,不過能少見當然是好,因為她看見這種對自己擺臭臉的人,就老想上手去抽。
可是這回她卻有點不放心,要是管疏鴻轉過頭去再為難棠溪珣,父母又要擔心了。
再說了,雖然這個小弟不近人情,确實讓她有些不滿,也總還是她的弟弟,外人絕不能欺負。
腦海中浮現出一瞬棠溪珣出生後不久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模樣,小家夥不哭不鬧,眼睛烏溜溜地轉着,紅紅的小嘴半張,看起來有些懵懂。
他生時難産,不像普通嬰兒那樣壯實胖乎,長得卻乖巧漂亮極了,連那些接生的老嬷嬷都說,從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孩子。
大概也是出于這個原因,母親當時對弟弟的保護欲到達了神經質的地步,一天十二個時辰看着他,生怕這個孱弱的孩子一不小心就沒了呼吸,也不讓任何外人碰他。
父親好不容易哄着她去吃點東西,棠溪妲才悄悄跑過來了。
她那時還不懂大人們心中的沉重,隻是覺得好玩,就趁仆婦們不注意,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去戳棠溪珣的臉。
指尖一點點挨近了,棠溪妲沒碰過這樣的小活物,有點緊張,棠溪珣卻一直沖她咿咿呀呀地笑,讓棠溪妲備受鼓舞。
終于,就差一點就能碰着了,結果棠溪珣突然張開嘴,“啊嗚”一口咬住了她的手指!
他是沒牙,但是這東西太吓人了!
當時也才隻有三歲的棠溪妲嚎啕大哭,父親在門外聽着了,吓得急匆匆跑了過來,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倆。
棠溪妲擡起眼來,她的書桌前擺着一幅畫,是棠溪柏畫的一家五口,裡面的棠溪珣隻有兩歲。
“你啊。”
棠溪妲用手指戳戳他:“從小就是個不省心的小壞蛋,不喜歡你。”
她放下手,歎了口氣,還是揚聲叫來了幾個府上的護衛,讓他們去查查管疏鴻最近的動向。
其他人利落地答應了,其中一個護衛猶豫了一下,說道:“二小姐,屬下有件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棠溪妲無聊地把玩着自己的發梢,一雙美目盯着他,似笑非笑地問道:“若不當講,你何必問?”
護衛心中一寒,不敢再猶豫,連忙說:
“是,是屬下聽聞,先前小公子落水,是因為看見管侯失足掉入湖中,特意跳下去救他的,上了岸之後,他還跟管侯說、說了一句話……”
他頓了頓,學着棠溪珣的語氣說道:“那話是,‘别找我姐姐,就讓我去吧,求你’……”
棠溪妲終于露出了幾分愕然之色,擡起頭來。
她的手指一顫,已不小心拽斷了幾根自己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