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朝寒擦手的動作頓了一下。
就在代離廷以為他不會回答時,易朝寒突然踢了一腳腳下的建築垃圾,帶着某種自暴自棄的暴躁,沉沉開口:“石莉莉是個不錯的女孩,他們……很配。”
代離廷翻了個白眼:“哦,你要學人家當情聖,就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
雖然代離廷的話不好聽,但奇怪的是,易朝寒沒在這句話裡感受到什麼輕蔑的意味,更多的反而是一種好奇。
這種好奇的目光就像藤蔓一樣,從腳底生長,然後爬滿他的皮膚,似乎要注視着他結出個什麼果子來。
他不想滿足代離廷的好奇。
代離廷卻像是已經徹底看穿了他:“可是,你已經快忍不下去了吧?”
易朝寒猛的擡頭看向了代離廷。
他的目光如此震驚,如此直白,就像是在問,你為什麼會知道。
代離廷冷哼了一聲:“很明顯啊,你現在簡直像一條活生生離開了水的魚,明明水就在身邊,還強迫自己在岸上掙紮。”
說到這裡,代離廷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豎起了一根手指:“我還對和煜說過,你就像一顆正在被吹得越來越膨脹的黑色氣球,遲早有一天會爆掉。”
“你已經告訴和煜了!”
易朝寒的表情一下子猙獰起來,他蹦過來用力抓住了代離廷的肩膀,比剛剛捂嘴時的動作更加暴力,甚至隐隐傳達出一種神經質的狂躁。
“你都對他說了什麼!?”
代離廷用眼神示意易朝寒冷靜,目光瞥過他抓着自己肩膀的手:“隻是個比喻而已。”
“你知道當時和煜什麼反應嗎?”
“他快氣死了,覺得我在背後說你壞話。”
想到和煜那時雖然生氣但還要刻意保持冷靜的樣子,代離廷的心情好了點兒,斜眼瞥着易朝寒時,神情中居然帶了點兒憐憫的意味:“和煜看起來還挺擔心你的。”
易朝寒怔怔的聽着,神色變換了好幾輪,然後突兀的,像是抓到了烙鐵似的放開了手。
“我就是不想事情發展成這樣,才沒有告訴你。”
回憶起和煜之前說的話,痛苦掠上易朝寒的眉梢,原來他已經表現得這麼明顯了嗎?
代離廷安靜的觀察着他,卻好像完全沒有被他所表現出來的痛苦所觸動,而是盯着地面上的那堆垃圾,面露嫌棄:“你就這麼躲在這個破屋子裡,假裝自己不在意,然後再用這些破爛玩意兒聊以自/慰,簡直像隻活在陰溝裡的老鼠。”
“你懂什麼!?”
易朝寒憤怒的擡頭,目眦欲裂的瞪着他,情緒有些失控。
“我确實不懂,”代離廷歪頭看着易朝寒:“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
他像是盯着個突然發火的小朋友一樣眨了眨眼睛:“我不懂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兒,既然那麼喜歡,又喜歡得這麼痛苦,為什麼還要繼續呢?”
易朝寒暴躁的想回嘴,這種事情是他想不繼續就能不繼續的嗎?
但代離廷眼裡閃現出的竟是純然的不解:“喜歡的話直接告白不就好了?如果和煜不同意,無論是軟磨硬泡還是威逼利誘,或者直接把人綁到你這個破屋子裡囚禁起來,不都可以達到目的?”
“喜歡一個人而已,為什麼要這麼糾結?”
代離廷的表情相當認真,看起來竟像是真的在疑惑和不解。
“你……”
易朝寒顫抖着嘴唇,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見到代離廷時的情形。
當時代離廷正在酒吧裡,被朱琨領着一群人輪番嘲笑,這個人卻隻是坐在沙發上,嘴角噙着笑,似乎對于那些群起而攻之的嘲笑和羞辱毫不在意。
易朝寒推門進去時,恰好對上了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
那雙眼睛像琥珀一樣倒映出包廂裡光怪陸離的亂象,卻唯獨沒有絲毫人類該有的情緒。
代離廷……也許是真的不懂,或者說根本不在意。
得出這個結論後,易朝寒不屑的笑出了聲,他恍然意識到,無論代離廷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他都沒有必要向代離廷解釋自己的事情。
不耐煩的扭過頭,易朝寒伸手拉住這個闖入自己地盤的不速之客,準備身體力行的把人轟出去。
不料這時,代離廷卻突然湊了上來。
他一下子湊得很近,幾乎要挨上易朝寒的唇角:“還有一個問題我一直很好奇,如果有冒犯,我先提前道歉。”
“什麼?”易朝寒下意識反問了一句。
代離廷眨了眨眼睛,琥珀一樣的眼珠子骨碌碌轉動起來:“既然你那麼喜歡和煜,又收集了他那麼多照片,那你平時你會對着和煜的照片撸嗎?”
這句話猝不及防的鑽進了易朝寒的耳朵。
與此同時,一陣電光火石的憤怒劈過他的胸膛,易朝寒面色不動,眼角的餘光卻瞥到代離廷興緻勃勃的嘴角。
“你剛剛說什麼?”
“我問你偷偷拿盒安全套,是為了回來看着和煜的照片撸嗎?”
終于,易朝寒腦海中的那根神經“嘣”的一聲斷裂了。
“去死吧姓代的!”
他終于還是忍不住,一拳頭砸到了這個人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