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字錢健君說得很疲憊，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劉澈沒有回應，繼續陪着滴答聲等待着。

終于，發條的旋轉給錢健君積攢到足夠的勇氣，讓他繼續剖肝瀝膽，“不對，是我壓根兒沒去确定！是我的錯，我已經習慣于做出判斷，做出決定，并堅定的執行！我一直認為我的判斷就是正确的，我已經失去耐心去假設我自己不對。所以很有可能您的推斷才是正确，那麼我就一直誤解了她！”

可是溫和的劉澈并沒有在錢健君的深度止步，“不僅如此，其實受輿論影響的可能不僅是您妻子，包括您自身。您是否也認為您都這麼成功了，沒有出軌，沒有找小三已經很了不起了，所以在心底裡就認為對于感情和家庭您已經付出了很多，那麼即使要妥協也應該是您妻子妥協是這樣嗎？”

錢健君木然地點頭，促使劉澈更進一步，“我想這些才是你們一直溝通無果的原因，當然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更深層次？”錢健君擡頭注視着劉澈，朗星般的雙眼充滿了疑惑。

“是的，更深層次的原因是您已經出軌了！”

劉澈玩味的笑容讓錢健君醒悟，或許對方已經知曉自己和薛霁月之間的糾葛。

“我是喜歡小月，但是那也是我和妻子去登記離婚之後的事情！我是不該在離婚冷靜期就追求小月，但是我和妻子的感情确實是在小月之前就已經破裂了！”錢健君試圖澄清事實。

良好的職業素養讓劉澈強壓住狂風駭浪，隻是捋了捋頭發簾，就掩飾了心髒猛烈地抽搐。語氣仍有些許遺撒出的激動，但也似乎是因為要急于解釋，“不，不單是和小月。我說的您已經出軌了其實更寬泛。在遇到小月之前，比如當您想用您的方式寵愛妻子，卻被拒絕之後，您是否是對身邊的人，尤其是異性，毫無邊界感？包括強烈的表現欲，包括送禮物等等。”

劉澈仍然隻是勾畫了一個大緻，細節的畫面卻一幅幅由錢健君自己腦補出來。

“我，我……”涉及最内心的隐私，坦蕩如錢健君也顫抖了。

“您沒必要說出來，答案在您心裡！而且這無關對錯、道德。是正常的心理需求，應該得到滿足，我也隻是希望幫您尋找解決辦法。”

“嗯，嗯，您說的對，關鍵是怎麼解決！您剛才說的辦法，我感覺很難，即使我明白了我的這些心理問題和客觀原因，但是想和我妻子和好如初，我還是覺得難上加難！畢竟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更何況之前的争吵中，我确實受傷太深，我怕了！我現在一回想起之前的争吵場景，毫不誇張地說，我都直哆嗦！我一想到要和她見面，就像是小時候上考場！我堂堂七尺男兒，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可是我怕她怕成這樣，我想想都覺得憋屈！”

剛開始錢健君還是在咨詢解決之道，可是說着說着就變成了動情地訴苦。很快這訴苦又夾雜着憤怒被錢健君一股腦吐了出來，“說實話剛才回憶起之前的感情，我很懷念，也很愧疚。您說是我的錯，我也承認，并想改過！可是我一想到之前的争吵，一想到我還要去面對這無休無止的争吵……我，我，我甚至都不想再去分辨是非對錯，哪怕我被千夫所指，我就是想擺脫！我想呼吸，想活着！”

劉澈從那激動的情緒中聽出了真實，也平複了自己的心情，坦率地給出了意見，“之前我還試着勸您妥協，畢竟婚姻不易。而且我能感覺到您對妻子其實仍然是有着深厚的感情！但是通過你的描述我也能深刻感受到您的痛苦，尤其是現在，您已經自由了這十幾天，再讓您重新面對或者再強迫您去做什麼，也是強人所難，甚至适得其反。所以我的建議是……”

答案應該已經在嘴邊，但是劉澈遲疑了，像是故弄玄虛，賣個關子，又像是舉棋不定。最終他擡起右手，再次捋過寬闊明亮的額頭，才用盡氣力，硬頂着說道：“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這個答案太過抽象，以至錢健君一時還無法把握。

“大腦告訴我應該怎麼做，我盡力了！心髒告訴我應該怎麼做，我也盡力了！這樣我問心無愧，至于結果，結果交給命運吧！”

當劉澈吐出最後幾個字，溫潤如他也盡顯疲憊，向座椅的深處靠了靠，尋找一個支撐。

“遵從理性去做出最應該、最正确的判斷，去争取、去努力，但是也遵從内心的感受而選擇讓自己更快樂更幸福的生存之道。這樣無論結果什麼都坦然接受，心安理得，是這樣嗎？”很多疑惑都豁然開朗，錢健君的聲音都顯得愉悅起來。

“基本是這樣的了！婚姻是感情生活，對錯和道理都都帶來不了幸福！”劉澈再次給出溫和的笑容。漆黑的眸子映襯着略顯蒼白的臉色，看在錢健君眼裡透出一種玄機般的神秘。

所有的目的都已達到，錢健君開始尋着曆史和哲學的話題和劉澈又親切地攀談了一會兒。在臨走的時候，錢健君又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