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明天就要出海去放松,很多裝備和衣服都還在家。雖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錢健君還是想回家取一趟,畢竟熟悉的更為體己。
有一個理由留給自己,更有一個台階送給對方,做好了萬足的準備,錢健君哼上了熟悉的搖滾樂給自己壯膽,“那一團耀眼的火焰在燃燒着你和我,那刻骨銘心的戀愛,總帶給我傷害……”
一腳油門兒一腳刹車,腳脖子都累到酸疼的時候,饑腸辘辘的錢健君總算是回到家。
“您回來了,錢總。”隻有馮姐的聲音,夾雜着電視的嘈雜,讓錢健君有些不好的預感。
很快預感成為現實。
“您吃了嗎?給您做點兒?梅總出差了,說是後天回來。”
“哦!不吃了。”
所有的準備都成了無用功。一拳打在棉花上,卸去全身的力量,毫無準備的脫力,讓空洞成為實質的傷害,在五髒六腑間橫沖直撞出無法遏制的怒氣。
最後的理智,把目光鎖向朋友圈。
已經收到了很多評論。有不知是虛情還是假意吹捧的,有不明是真誠還是敷衍邀約的。換作往日,錢健君會很享受閱讀這些評論,無關文字後感情的真假,隻是喜歡那種被關注。但今天錢健君隻想在密密麻麻的點評中找到一個人的回複,哪怕隻是一個贊,像以前那樣,像年輕時那樣……懷着最後的希望,“衆裡尋他千百度”,可“蓦然回首”,那人若在,淚眼迷離處。
一刹那的恍惚之後,真相撤去了支撐心髒最後的幻想,任由它自由落下,粉碎。情緒沒了缰繩的牽絆,在一個人的卧室,肆無忌憚地傾瀉。
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窗外雨過天晴時,心裡的滔天巨浪也最終成涓涓細流,隻有一屋子的狼藉和再次埋在心裡的隐痛昭示着真實。懷着濃濃的不甘,錢健君試圖去看看梅如故的朋友圈,可是一無所得。不知道是對自己不顯示,還是梅如故把朋友圈都删了,空空如也的“空”,空無一物,空無一人的“空”再次成為了最鋒利的刃,割在心尖上,從靈魂深處來的痛,讓錢健君一聲悶哼。
他不知道的是此時正在飛機上的梅如故也曾經曆過相仿的而且隻多不少的傷痛。
上大學的時候她和錢健君都熱愛文學,在朋友圈裡詩詞唱和,表達心情或發出邀請,是倆人最引以為傲的專屬浪漫。前些天她在朋友圈發了一句“滿院落花簾不卷”,本意是想告訴錢健君自己在家等他盼他回家。可錢健君卻慣性思維地認為,梅如故是抱怨他不回家,并且在吵架時宣之于口。
最不能染指的淨土,被偏見碾為齑粉,這越過了梅如故的底線,也使她惱羞成怒。最終這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她提出離婚,而且在這之後删除了所有朋友圈——那裡面記錄有她和錢健君從相識、到相愛、到婚姻這一路的迤逦婉轉,風雨彩虹。
在點下确定的那一刹那,她想删除的不僅是一段記錄,更像是一段記憶!她不想再有退路,不想再有回憶,不想再牽腸挂肚,不想再優柔寡斷!她不能真的删除記憶,但是她可以努力不去回憶!所以在那決絕之後,她一直堅持着,不讓自己的堅強被舊時的眷念蠶食、擊潰!
隻是什麼都删幹淨了之後的“空”——就像錢健君現在面對的“空”——也同樣割傷着她,隐隐作痛。就如現在出差、起飛,不需要和任何人解釋,沒有一絲絲的挂念,空蕩蕩的靈魂乏力到連手機都懶得拿起。對任何都提不起興趣,工作成了支撐她僵硬前行的唯一,十分有限的空閑時間也都找李靜姿來填補。隻有在那裡她才敢卸下包裹着的堅強……
錢健君不清楚梅如故的感受,他隻知道他自己現在像行屍走肉,他想喝酒,想好好醉一場。
讓馮姐幫忙收拾好第二天的必需品,錢健君離開了這個讓他一次次傷心,或許隻能算是被稱作“家”的房子。
想去“一寸寸的光陰”,那裡有目标有知己可以有寬慰的談心,但那裡沒有酒,自己現在沒有“心”。而且也不想暴露此時的樣子——男人的羸弱很多時候隻屬于自己。那就跟着慣性走吧,算是另一種老馬識途。
常去的燒烤店店面不大,勝在可以沿街而坐。能在撸串兒喝酒的同時享受一份無拘無束的自在,還能讓路上的變幻莫測和鄰桌的高談闊論,成為佐酒的會心一笑。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煙火氣,就着雨後的清新,錢健君點了熟悉的串兒和熟悉的酒,用熟悉的醉去澆熟悉的愁。
酒至半酣,恢複了些許氣力的目光才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走,也就在此時在層疊的人影後碰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反饋回一份他鄉遇故知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