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漠城,鋪着鵝卵石的維埃爾街上上,彌漫着糖漬水果的甜香。老格裡高利的小店櫥窗裡,依舊陳列着晶瑩剔透的蜜餞:糖漬杏子泛着琥珀色的光澤,蜜餞梨片如花瓣般層層疊放,裹着糖霜的橘皮像黃金碎片般閃閃發亮。
就在老格裡高利哼着大革命進行曲,心情愉悅地擦洗着門楣那塊蜂巢和櫻桃的手繪招牌的時候,卻見對面的街鋪打開了門。
終于,老格裡高利心道,這間鋪子終于開張了——很顯然,香水行的安托萬找到了接手的人,這家店鋪被順利買下,換了個經營者。
那麼,新的經營者準備經營什麼呢?
最好還是香水行,亦或者綢緞鋪、珠寶店之類的,因為女人們每每逛完這種店鋪,就會情不自禁地來到對面,毫不猶豫地買上很多蜜餞。
原因很簡單,如果奢侈品買不起的話,那蜜餞這種東西總能買得起,女士們為了掩飾自己買不起那樣昂貴的奢侈品的事實,就會在同一條街的蜜餞鋪上大肆揮霍一下。
但這一次格裡高利瞪大了眼睛,因為走出來的經營者令人驚訝,那個曾經找上門來尋求合作卻被自己轟走的女人,站在那裡禮節性地對他行了個屈膝禮,然而她彎起的唇角卻暴露了她心情愉悅、故意炫耀的事實。
老格裡高利揉了揉眼睛,還以為自己老眼昏花看錯了,然而實際上他并沒有看錯,一座新興的果脯店,打出了‘鹽漬果脯’這種前所未聞的招牌,對傳統蜜餞發起了挑戰。
拿侬回到店内,看着橡木櫃台上白瓷盤裡盛滿試吃的橄榄,露出了笑容。
她的新店終于開起來了,整個新店除了展示架上各種各樣的腌橄榄之外,牆邊堆着從葡萄莊園拉來的陶罐,裡面封存着闆栗、柿餅、蘋果這種等待被馴化成冬日裡的奢侈滋味的果幹。
角落裡,一個少年踩着木凳,往貨架最高層補充新到的果脯木箱,箱内墊着的防潮羊皮紙上還印着剛剛繳稅過後的火漆印。
收銀台旁的賬本上,墨迹未幹的條目顯示着當天售出的“鹽漬橄榄”——價格并不高,絕不是對面那種抵得上普通工人兩天的薪水的昂貴蜜餞。雖然一上午隻有一位系着漿洗雪白圍裙、鬓角微霜的婦人和一位戴着鴕鳥羽毛帽的淑女進來逛了一圈,但拿侬相信自己的手藝和價格,以及她精心策劃打出去的軟廣。
“老闆,今天的來客看起來并不多啊,”小亨利似模似樣地拿着抹布這擦擦那擦擦:“這可是開業的第一天,生意不應該如此慘淡。”
拿侬看着他就想笑:“你這個學徒還挺操心店鋪經營的,你是将我們這個新店對标對面的老格裡高利蜜餞鋪了,希望我們一日之間就能達到對面經營了二十年的成就啊,這不可能的。”
“但老闆你制作的橄榄真的很好吃啊,”小亨利哼哼唧唧道:“我來這裡當學徒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可以無限量吃到腌橄榄,特别是我以為腌橄榄隻有一種鹽漬口味的時候,老闆你又推出了五香甚至辣味橄榄!”
沒錯,貨架上不僅有拿侬主打推出的以鹽為基礎,混合甘草和陳皮味道的鹽漬橄榄,還有酸甜橄榄,腌料裡除了糖,還會着重放入檸檬梅子汁帶出清新的果酸,類似“話梅橄榄”。
甚至還有用桂皮、八角、小茴香、丁香和花椒制作的五香橄榄,以及用辣椒、花椒、鹽、蒜末、白酒作出的辣味腌橄榄,這兩種橄榄都會産生微醺的發酵醇香,脆爽耐嚼,搭配花椒的麻感,更是刺激開胃。
前者是零嘴,後者可以搭配面包甚至配海鮮粥。
偶爾有街童扒着門縫張望,拿侬就會将白瓷盤盛着腌橄榄端給他們,但頻繁開合的店門還是難以吸引到客人,一整天的時間,就在小亨利唉聲歎氣的時候——
就見拿侬側耳聽了一下聖蘭德教堂的鐘聲,微微一笑:“準備一下,亨利。”
“準備什麼?”
“準備迎接我們的客人。”
“客人?”
小亨利驚訝地四處張望,隻看到礦工和紡織工人下了班,成群結隊地向相反方向走去。
然而有幾個人似乎掉了隊,他們向着維埃爾大街走來,然後數着門牌号,停在了7号店鋪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