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他們的眼神裡看到了隐藏起來的慌亂和敵意,很有意思。退昨天不出意外應該是已經把本丸的獲救曆程說出來了,至少粟田口刀派的肯定知道,現在雖然态度恭敬了不少,對我還是存在本能的敵意。
也許是出陣殺敵的血氣的影響,但被這樣拙劣地戒備,真是讓我無奈又好笑。
小短刀掙紮着想要從他們背後出來,我在那之前打斷他,“受傷的刀劍都跟我來手入室。”
言罷我并不接着聽他們的彙報,先一步轉身去手入室,我并不擔心他們不跟上來,怎麼說我也算是他們的新主人,對現在的他們而言,反抗作為審神者的我絕不是可行之計。
在手入室,我命令受傷的刀劍依次躺在床上,靈力流進他們的身體,很快傷口就已經完全愈合。
手入完成後,我聽他們簡要彙報了出陣戰場開辟的情況,目前很順利,雖然出陣次數不多,但也辦得有模有樣,對此我并不吝啬給與他們肯定。
事情都辦完後,我終于可以回天守閣,雖然一期一振他們的态度讓我有些介意,但也不到介懷于心無法理解的地步,随着時間的證明他們總會真正認同我,我也不是剛播種就盼望第二天獲得收成的目光短淺的農夫。
所以我沒有多停留地離開,抄了近路打算回天守閣。
但再次遇到了不速之客。
我在花園中央的路上停下來,看着前方樹叢裡窸窸窣窣一陣聲響,然後一直神出鬼沒的鶴丸國永鑽了出來,神色自若地招手打招呼。
“喲!主人!”
他穿着内番服,一身新鮮的青草氣息,爽朗地笑着,額角蜿蜒着一條淡淡的傷疤。傷痕破壞了他的容貌,又為他增添了一縷淺淡的破碎感和脆弱感。
這種感覺很奇特。一塊晶瑩的水晶,放在那裡,的确耀眼奪目,卻顯得千篇一律;人為地将它摔碎,再重新拼合,使它平添一條條裂紋,再放回到原來的台子上,它那樣脆弱,再也禁不起任何稍顯嚴重的磕碰,卻反而成為了千金不換,珍貴無比的寶物。
我面前的,便是這樣一件寶物。
在被施加痛苦之後,仍然帶着一身裂痕靠近我的璀璨的靈魂。
我并不走近——仰視部下的主君實在是太過滑稽。
“你不是一直在跟着我嗎?”跟了一路現在倒是舍得出來了。
“啊~我聽不懂您說的話呢~”
“不好好說話我就走了。”
“啊等等!”
我越過他繼續走,逐漸聽到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急促慌亂。
“我跟您一起走……”
我沒想到他能這麼乖巧,這麼好欺負,安靜地跟在我身後,亦步亦趨地保持一定距離。
小泉家的鶴丸,要比他調皮搗蛋許多,也更加活潑愛笑,隻是不會像他這般引人心痛和憐惜。
一直走到天守閣,天色已經黑了。我在門口回頭看他,他看上去渾身不自在,腳步移過來移過去。
被偷看幾次後,我忍不住問他,“鶴丸,你不回去嗎?”
“啊……回!我不着急。”
我擡頭看天上的星星,黯淡的幾顆照不清夜晚的道路。
害怕孤獨嗎?
他今日默默跟了我一天,明顯是想與我交流,卻被過去的某些經曆所累,不能像其他鶴丸國永一樣表達自己的感情。
……唉,親愛的日記。
我把靈力壓縮成球體,做成一個類似水晶的珠子,我把它送給鶴丸,“回去吧。”
他在珠子上拍了兩下,凝聚在裡面的藍色熒光擴散成一個個光圈圍在他周圍,他果然驚呆了,金瞳圓圓地睜着,看向周圍時睫毛撲閃撲閃的。
“主人!這是給我的?”
“可以這麼說。”
“哦哦哦——!真是吓到我了!”
親愛的日記,這大概是他到現在為止說出的最“鶴丸國永”的一句話了。
“快回吧,拿着它,我也算跟你一起了。”
“我會看着你的。”
我在門口看着他興奮地走遠,離開我的視線前,他回頭笑着眨眨眼,然後消失在黑暗裡了。
我寫這篇日記時已是深夜,畢竟新生本丸的運轉瑣事繁多。
親愛的日記,我稍微有一些苦惱了。今天的情況看來,本丸裡竟全部都是問題刀劍了,在此之前我并未想到接收一個本丸,還需要精通心理學知識……
獨自一人和被許多人依靠,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前者是我之前一直經曆的生活,後者則是今後需要我一點點去開啟、去适應的嶄新的人生過程。
說實話,有點累。
但作為這座本丸的支柱,這樣看來是要做到并且必須能做到了。我不會後悔,也不會舍棄,既然現在成為了本丸的審神者,那我就要一直帶領他們走下去。
今天要結束了,感謝你的傾聽,親愛的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