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問題我已經聽了五年了——一千萬的時候就有人說我不值這個價錢。”馬特奧他攤攤手,笑得不鹹不淡,“不過。媒體的記性通常都不會太好,不是嗎?”
“我現在能做的隻有好好訓練,用場上的表現說話。”他突然鄭重起來,不緊不慢地摘下墨鏡,“希望下次各位寫到我的時候,是真正關于足球的事情。”
一席話滴水不漏,也算得上四兩撥千斤。
約翰内斯眯了眯眼,嘴角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但沒再糾纏,而是快速鎖定了下一位獵物。
“教練,請問你如何看待這次冬窗的引援?目前球隊後防線傷兵滿營,可這個窗口并沒有任何補強動作,這是你本人的決定嗎?”
安赫爾不動聲色,調整了下話筒,“你好,約翰。”
“引援是俱樂部各部門綜合評估後的結果,作為教練,我尊重每一項決策。”他說得慢條斯理,聲音裡透着一股溫和的距離感,“我相信,球隊會用現有陣容應對接下來的挑戰。”
約翰内斯點點頭,仿佛對這個回答早有預料:“明白。那麼在這個陣容下,你準備如何彌補後防的不穩定因素?”
安娜開口打斷他的提問:“約翰,這場發布會僅限于馬特奧加盟相關問題。”
約翰内斯攤攤手,笑得無辜極了,“那我換個問題。”
他微微偏頭,語氣輕快,“教練,馬特奧加入後鋒線後,你是否考慮調整陣型?譬如——是否繼續堅持四三三?艾托是否會因此失去主力位置?”
他提到“艾托”時隐約加重了語氣,眼神掠過齊清佳,就像是随意一掃,但又刻意留下了痕迹。
安赫爾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思考了片刻,才開口道:“戰術永遠是為球員服務的。采用什麼樣的陣型、誰首發、誰替補——這些都不是預設的答案,而是要看球員在訓練和比賽中的狀态來決定。”
他頓了頓,語氣沉穩卻不失鋒芒,“我相信,真正優秀的球員,能适應場上和場下的任何變化。”
雖然安赫爾的回答十分公正,但齊清佳的内心仍然隐有不安。
面對一個身價三千萬歐元的新援,真的有那個教練能頂住球迷和管理層的壓力,僅僅因為他狀态不好就把他一直按在替補席上嗎?
她知道,作為球員事務主管,她不該有所偏私,可是——
當她看到馬特奧舉着七号球衣站在鏡頭前,閃光燈閃個不停,她的心口還是隐隐有些憋悶。
賽季初貝爾納爾受傷後,艾托作為鋒線的臨時支柱,拼盡全力頂住上半賽季的壓力,無疑是七号球衣最有力的繼承人。
面對現如今這樣的情形,他會沮喪嗎?會難過嗎?
此時此刻,他在做什麼呢?
齊清佳忍不住去想這些問題,而這些,原本不是她該考慮的。
*
艾托卻并沒有為球衣号碼勞神,或者說他根本沒有餘力思考這些事。
“你膝蓋的問題比我預想的要嚴重,艾托。”隊醫凱爾看着顯示屏上的影像,眉頭微皺,“右膝半月闆内側的損傷進展很快,部分組織已經出現了明顯撕裂。”
艾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膝蓋,髌骨四周有兩個一厘米左右的瘢痕,那是上一次關節鏡手術留下的痕迹。
“那我現在需要立刻手術嗎?”艾托問。
凱爾點頭,“是的,我建議盡快手術。你的情況已經屬于半月闆損傷的‘中高風險’類型,而且作為二次損傷,你的情況更加複雜。”
“我以為至少可以堅持到賽季末。”艾托故作輕松地扯了扯嘴角,眼中卻難掩失落。
“運氣好的話,興許可以。但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希望你們在這種問題上賭概率。”凱爾說得十分中肯。
“我明白,”艾托點頭,勉強笑了笑,“我會好好考慮,和教練商量一下。”
“也記得和家人說,術後你會需要照顧的。”凱爾拍了拍艾托的肩膀。
“我明白。”
艾托走出凱爾的辦公室,恰好迎面遇到齊清佳。
兩條視線直直地撞在一起,瞬間,四周的空氣仿佛凝滞了一般。
齊清佳注意到他手裡的冰袋和不甚尋常的神情,率先打破僵局,“出什麼事了嗎?”
“沒有。”艾托躲開她關切的目光,含糊應對。
“我可以問你,也可以直接去問凱爾。”
齊清佳掃了一眼辦公室的金屬銘牌,聲音平靜卻不容置疑。
艾托沉默片刻,艱難開口,“我的膝蓋情況不太樂觀,可能要盡快手術,但我覺得……”
“你覺得什麼?你在猶豫什麼?”齊清佳看着出他的猶疑,心裡不知從哪裡冒出一股無名火,直接打斷他。
“我覺得球隊最近成績不太穩定,這個時候缺陣不太好。”艾托解釋。
齊清佳怒意更濃,她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猶豫的,難道有什麼比他的健康更重要嗎?
然而,話說出口就變了味。
“你放心,你沒那麼重要。”齊清佳脫口而出,卻也幾乎在同時意識到自己的口不擇言。
她的話怎麼聽都好像是在說艾托在球隊裡根本無足輕重,随時可以被替換。
而且,偏偏又是在馬特奧剛剛加盟的這個節骨眼上……
“對不起,艾托,我不是那個意思。”齊清佳趕忙補救,聲音低了下來。
艾托怔怔地站着,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壓住,鈍鈍地疼。
他沒有回應,也沒有看她,隻是緩緩轉身離開。
齊清佳伸手想攔住他,卻被他側身躲過。
走廊安靜下來,隻剩下她站在原地,懊悔咬住嘴唇,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
齊清佳心煩意亂,回到辦公室,抱着平闆,漫不經心地刷着新聞。
《塞缇亞體育報》剛剛發布了一篇專題報道,标題是:“七号歸屬”:馬特奧談冬季轉會與球隊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