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衆人湊到一處,他才聽說一個事——盧府小姐住的宅邸,竟然就是當年的梁家大宅。
他原本沒想過去拜訪,但這兩個事一湊,也不知怎麼就憑空冒出個念頭——也想上熹園去看看。不知如今是什麼模樣了,可還有兒時記憶中的樣子?
上門一看,說小姐在湖上遊玩,等了許久也沒見回來。
結果,他這剛走,卻又遇上了。
陳萬霆忙讓陳安前去請熹園的車稍候,一邊讓車夫退至巷子的寬處,靠邊而停。退完再看,熹園的車卻還停在原地,一直沒動。
馬車内,回雪着急地道:“小姐,我去打發了他?”
孟珂垂着眼,沒應聲。
回雪看了一眼樊仲榮,這樣原地不動,太惹人生疑了。
“小姐?”
話音未落,孟珂已擡起頭來:“你去傳我的話……”
陳萬霆正自奇怪,掀開車簾,看了過去,正要着人再去問,就見那邊的車動了。陳安也跟過來,站回陳府的馬車旁。
行至近前停下,一個大丫頭掀簾下車,見陳萬霆已經掀開了車簾,便越過陳安,徑直走到了車窗邊。
回雪道:“我家小姐說,不知大人今日來訪,在外遊玩,讓大人久等了。大人若還得空,這便請大人調轉車頭,進府一叙。”
馬車内,樊仲榮忍不住道:“小姐,那陳大人若真調轉車頭,該如何是好?”
孟珂坐直了:“今日這車裡,隻有我和回雪主仆二人,自是平日該當如何,今日便如何。”
樊仲榮把馬車上上下下掃了個遍,能找個縫鑽進去就好了。
***
這時,什麼人一路快步跑進巷子,經過熹園馬車,跑到陳家馬車前停下。
原來是陳家的家仆。
“大人,夫人的馬車就在前面,小姐正鬧着要爹爹呢。”
車内,孟珂聞言笑了。前有陳萬霆,後有梁夫人,今日這是撞了什麼大運,真真的插翅難飛。
陳萬霆往那頭一望,正好看到女兒被抱下車來。
她腳還沒站穩,就蹦着跳着,揮手叫着爹爹。旁邊的丫頭婆子一個錯眼不眨,她就往這邊跑了過來,幾雙手同時伸出去,也沒撈住。
陳萬霆倒抽了一口氣:“這孩子!”
嘴上抱怨着,臉上卻笑意盈盈,連忙下了車,高聲道,“慢點,當心摔着!”
孟珂身子微微動了動,掩嚴實了絲巾,掀開一條縫,一眼看見陳萬霆,心口仿佛被人猛地一把揪住了。
他站在那兒笑着,看着對面的女孩朝他飛奔而來。
“震言哥哥!”
“婉章妹妹!”
姨母帶着他來探親的時候,她也是這麼笑着,朝他飛奔而去的;而他,也那麼笑着,一路朝她飛奔而來。
等奔到一處,是拉手了,還是擁抱了,她都記不清楚了。可那個飛奔向彼此的畫面,還有當時的那種高興,卻深深地烙印在了心裡。
她的震言哥哥,如今已經長成了這般大人。
韻兒跑得近了,陳萬霆忙往前快走幾步,蹲了下去,正好迎着她跳入懷中,一把抱了起來,轉了一圈才停住。孩子發出咯咯的笑聲,如清越的鈴音。
父女倆這般跳和接,想是日常,動作默契,行雲流水。
孟珂垂了眼,絲巾之下,露出了一絲苦笑。
若不是那場大火,若不是那天翻地覆的一夜,如今在這巷子裡,他抱着的,應該是他們二人的孩子吧。而站在一旁看着他父女二人的,應該也是她吧……
陳萬霆抱着韻兒,餘光瞥見什麼一動,看過去,卻隻見車簾無風自動。
察覺到他目光挪移的那一瞬,孟珂就放下了簾子,像個被抓包的小偷,心裡飛快地跳了一下,旋即又好笑,便是讓他看見了,也未必認得出來。
後方馬車早駛近了停下。梁夫人掀簾看着父女二人笑着,心道,還好是趕上了。
她當時正要拆信,就見盯着陳萬霆的人急急來報。
“夫人!大人去熹園了。”
又得報熹園那位在往回去了,她忙帶了孩子趕過來。
這二人自是難免要碰面,但她不想他們在自己沒搞清楚情況的時候就見,尤其是自己不在場的時候。
回雪看着已經駛近的梁夫人馬車,催道:“大人?可與夫人一道,入熹園一叙?”
陳萬霆看了一眼夫人的馬車,又看了一眼熹園的馬車,笑道:“勞姑娘久等。”
說着,刮了一下韻兒鼻子,“你這孩子,就會耽誤爹爹事!”
他略想了想,抱着孩子,朝熹園的馬車走去。
回雪當即倒吸了一口涼氣。
梁夫人也下了車,快步朝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