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一路熱情的引着衆人往樓上走去,而此時的顧晚吟,卻是再一次的走神了。
她口中喃喃的輕喚了好幾下“燕娘,燕娘......”
愈說,便愈覺着上口,隐約好似曾在哪兒喚過一般,或是聽過這個名字,可為何她的回憶中從沒有這樣的一個人呢?
就在這時,有幾位年輕的讀書人,從二樓的一雅間中魚貫而出。
走在最後,身着淡青色暗紋直裰的那位青年,便是裴府的大公子裴玠。
擡眸看到那張姝色面容時,裴玠心下不由微微動了動,但他面上神情瞧着十分的平靜,似再見到顧晚吟着人,對他真的沒了任何影響。
而在看到她身後跟着的男人後,裴玠的眼眸随即輕垂了下,他很快的收回視線,沒再繼續将目光注視在她的身上。
上回是謝韫,這回又是另一位男子,短短時日内,她便與不同的兩個男子相會。
思及此處,裴玠不由攥了攥袖中的手,微垂下眼眸的青年,唇緊抿成了一線。
“裴玠,你怎麼了?”身旁人察覺到他氣息的不對,稍稍壓低了聲問他。
裴玠聞言後,很快便擡起頭來,他面上輕笑着道了一聲“無事,許是近來有些累了吧。”
而這時,裴玠的視野之中,也沒了那穿着落英衫裙的少女。
“你如今是衆人之中功名最好的,卻還這般努力,叫我們這些人可怎麼活.......學業固然重要,裴玠你也要注意些身體啊!”
聽了這話,裴玠笑答了一聲“是,日後我會稍加注意。”
同衆位好友辭别之後,裴玠沒有立即登上自己的車馬,卻是走到一旁的橋畔邊。
入春時節,橋畔楊柳依依,倒垂着的綠枝在風中輕搖。
站在橋畔之處的裴玠,他目光淡淡的看向遠處,忽而他輕輕的閉上雙眸,直至内心真正沉靜下來後,他才提步離開了此處。
而他不知道的是,剛才百味齋的二樓上,恰就在他收回目光時,那跟在落英衫裙少女身後的男子,悄悄給自家小厮遞上了個眼色。
聽得她喜靜,夥計将他們帶到三樓東南角的一雅間内。
室内環境頗是清幽,槅窗半支開着,臨近窗台的案桌上,随意的擺置着兩盆垂絲海棠,空氣中淡淡的花香萦繞。
想了許久,顧晚吟依舊還是什麼都沒有想起,到了雅間後,她便就沒再繼續思索下去。
“客官,剛點上的茶水,您們稍等會兒,馬上就來。”
“嗯,好的。”
顧晚吟落座在黃花梨案桌前,綠屏上前同店裡夥計交涉,也在這時,顧晚吟注意到室内少了一人。
顧晚吟擡頭,輕掃了一眼四周,她看向對面正要坐下的李山遠,十分随意的口吻問道:“跟在你身邊的那位呢......該不會是跟丢了吧?”
聽了這話,李山遠輕笑着答道,“這怎麼可能呢?表妹你還真是會開玩笑,他自來河間府這邊後,就有些水土不服。”
他許是沒想到她一個姑娘家,會問起他身邊的仆從,在回答身邊人提出的問題時,李山遠不由輕移開了些目光,瞥向案桌一側。
顧晚吟聞言後輕點了點頭,示以明白了他的意思。
待店夥計離開雅間後,綠屏行至顧晚吟的身邊,剛才身邊倆人的談話,她也有聽到,思及出發前顧晚吟曾對她的吩咐,綠屏視線從窗外輕掃而過,随後抿唇淺笑道,“姑娘,奴婢曾聽說,百味齋周邊有家脂粉鋪子東西頗好,要不奴婢去瞧一瞧看?”
顧晚吟聽了這話,自是點頭稱好,且又道了一聲,“你看一眼有沒有落霞紅的顔色。”
“是,姑娘。”身邊的綠屏柔聲應道。
見着那道碧色身影離開了雅間,李山遠收回目光,他聲音溫和的說道,“表妹若是喜歡,我們可以喝過茶後一道去看看,何必要你侍女這會兒就去買呢?”
“綠屏同我說過,那家脂粉鋪子生意很好,若是去遲了,有些樣式和顔色可能就要賣沒了,所以才這麼着急去買。”
少女唇角微揚,輕聲解釋道。
“原來如此。”
顧晚吟聽到李山遠這樣說,随後他又溫聲道,“其實,你可以跟着嫣兒表妹喚我一聲表哥。李公子李公子的叫,聽着好似有些太過疏離了些,何況.......”
似是覺着談論這樣的話有些過早,又或是李山遠還有什麼旁的打算,他隻一聲“何況”後,便也沒再繼續說了。
顧晚吟旋即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但她回給對方的也隻是淺淺一笑,佯作什麼都不知。
沒過多久,有人走進了雅間,是李山遠的小厮。
顧晚吟隻餘光随意的瞥看了他一眼,轉瞬間便斂下眼眸。
雅間内靜靜的,顧晚吟微側身,視線投向窗外,放眼望去,湖岸邊的一叢叢蘆葦,在風中伏低下了腰。
目光輕一轉過,顧晚吟看到了那站在橋畔上的人,他依舊還是那樣,隻穿着一身淡青色的暗紋直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