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镖是浔州城的玉石商戶石科所買,要送兒子石崇洗去京城的學堂讀書,怕路途不靖,特意請了镖局護送。
去往京城的路上,馬車緩緩而行,林雨亭和花錦怡一左一右駕車,車裡的正是石公子。
讀書聲嗡嗡地響,石崇洗年已二十又一,聲音既有少年公子的朝氣,又不失成年男子的清冷。
他不隻看些尋常的書,還有學堂裡沒有的,花錦怡心中好奇,便趁着中午修整時攀談。
“石公子讀的什麼書?”
石崇洗雖是商賈出身,卻沒有銅臭,猶如清風明月般說道:“趕路無聊,讀些閑書而已。”
說着,他從馬車裡取出兩本書,一本是山河注解,一本是北征錄。
女镖師不多見,大多是生活所迫的苦命人,石崇洗一來怕她不識字,二來有心教她,便耐心解釋:“一本講的是山川地貌、風土人情,一本講的兵法。”
沒想到他讀的還挺雜,花錦怡問道:“讀些山川地貌我尚能理解,公子為何要讀兵法?”
“是我父親喜歡,他常說商場如戰場,也需要用些陰謀陽謀,而且書中常有實例,我兒時便當成故事來看,如今再看才能看懂個中含義。”
花錦怡還沒聽過能當故事看的書,便問道:“說來冒昧,公子若方便,閑暇時可否将書借與我看看。”
“我原以為镖師多不甚識字,原來你竟也愛書?”石崇洗十分欣喜,說道:“何必借與你,這兩本書我已能默背,送與你又何妨。”
這回趕路,不再是公子自己一人讀書了,而是掀起車簾與花錦怡講書,林雨亭便獨子攬了趕車的活。
“要說這北關軍怎麼如此勇猛,全靠将軍指揮有方、智勇雙全,你看此次戰役,雙方實力懸殊至此,将軍使了一招空城計,便輕松禦敵。你再看這次,他佯裝不敵敗退,誘敵深入,卻派了奇兵突襲敵後,将鎮守的将領擒獲……”
石崇洗滔滔不絕,花錦怡也聽得來勁兒,不時附和,“原來竟是這樣!”“他竟有如此智慧!”“敵軍未被氣死?”
兩人一唱一和,聊得十分投緣,花錦怡佩服公子見多識廣,石崇洗也贊歎她聰慧非常。
“石公子胸懷詩書,必定能金榜題名。”花錦怡不禁感慨道。
石崇洗擺擺手:“說來也是我的毛病,我這人從小争強好勝,學經商學得好好的,偏我夫人說我隻會擺弄銀錢,肚子裡沒有墨水,我便誓要讀出個名堂來。”
“争強好勝有什麼不好,我就沒什麼出息,隻想平平凡凡過這一生。”
兩人笑笑,雖然志趣不同,性别有異,但仍能相談甚歡,頗有幾分知己的味道。
行至一段山路,樹木茂盛,一片寂靜,林雨亭機敏,囑咐了二人幾句,專心抓緊趕路。
果然,沒多時前面竄出幾個跨刀的壯漢将馬車逼停,開口說道:“我們不傷性命,隻要些銀錢。”
林雨亭一打量便知道好辦,作揖說道:“幾位老哥稍安勿躁,我侄兒書讀的好,舉家供養他,手中實在沒有多少銀子。”
有個高個子壯漢揮刀上前,“讀書做甚,做了官也是魚肉百姓,既然沒錢就把馬留下。”
“幾位别急,我隻拿了這些銀兩,還請千萬不要為難。”林雨亭似是害怕那人再走近,慌忙将包袱抛了過去。
壯漢撿起包袱一把扯開,露出荷包和幾件打着補丁的舊衣服,荷包确實有些重量。
壯漢慈悲開口:“既然如此,馬便不要了,你們快些走吧。”
幾個壯漢霎時間消失在叢林中。
“林叔為何如此爽快?”花錦怡不解。
“都是苦命人罷了,那些銀兩本也是為他們準備的。”
正說着,忽有馬蹄聲,聲音铿锵有力,應釘了馬鐵,林雨亭心道不好,加緊趕路,不想還是被追上了。
來人是三個官差模樣,橫馬擋在前面。
林雨亭連忙作揖:“我乃浔州人士,送侄兒上京趕考的,還請各位官爺放行。”
“此路有山匪劫路,可是你們所為?”
林雨亭說:“官爺明察,我侄兒已為舉人,何來山匪一說。”
“山匪也可佯裝打扮,竟還要狡辯,速速捉拿!”
兩名官差得了令,将馬車圍在中間。
一時劍拔弩張,林雨亭一見不能再拖,馬鞭一揮,打得那官差滾下馬去。
“大膽匪徒,竟敢拒捕!”
對方人多勢衆,林雨亭左躲右閃,未被傷到分毫,花錦怡一見,也拔了劍去斬馬腿。
馬腿吃痛,嘶鳴而立,将幾個官差摔倒在地,隻顧捂着痛處,忘了再出招傷人。
林雨亭拽着花錦怡飛身而回,架着馬車奔馳離去。
那官差抹抹臉上的草灰,心知遇到了硬茬,這兩人均有功夫,他們三人竟然不敵,便也不敢再追。
馬車終于行至官道,後無追兵,幾人這才放下心來,再不敢走什麼山路,甯可繞遠走官道住驿館,一路平安無事。
京城将近,石崇洗将那兩本書贈予花錦怡,說道:“錦怡妹子,一路幸有林叔與你相護,這兩本書算是謝禮,他日再見,我再與你講書。”
就此别過,回程輕裝簡行,來時走了一個月,回程隻用了十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