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風雨不敢休息,策馬趕回雙印通縣。
雙印通縣城内,巡邏的人手比先前的更多,他趁着空擋飛身而入,縣獄門口已經恢複原貌,地上的血迹被清理得幹幹淨淨。
他隻能摸到縣衙去聽牆角。
隔着牆壁,不知道是誰在說話,隻聽一人問道:“梁大人怎麼還沒起?”
另一人說:“昨日大人連夜寫信派人送出,忙活到後半夜才睡下,此時應該睡得正酣呢。”
“昨夜你匆匆把我叫來,可吓死我了,還以為是山匪來犯。”
另一人猥瑣一笑,“也就是我與你熟識,要是别人誰能想到去周寡婦家找你?”
兩人又說些渾話,看來打探不到其他,時間不等人,拾風雨不敢耽擱,馬不停蹄直奔京城。
鬼面已經遺失,他從包袱裡帶上另一張稍大些的鬼面具,匆匆去向晉王複命。
銅币的刻紋裡還殘留着暗紅色的血迹,他将銅币奉給晉王,晉王拿着銅币細細端詳,雖說同樣寫着“青鱗水鏡”四個字,但這枚銅币與閣老所說的相差甚遠。
“銅币主人何在?”他問。
拾風雨下意識隐瞞了花錦怡的事,隻挑挑揀揀說個大概。又說道:“我回京之前曾到縣令府上打探,說是縣令半夜向京城送了信件。”
他将頭低得更深,似是在等待審判。
晉王李冶心中有數,因為舅父生前曾做了多年大将軍的緣故,他與武将關系密切,懷王因此想在兵械之事上占些上風,好能與他抗衡,那雙印通縣令正是懷王的人。
他撫弄着銅币,上面的血迹染到手指也毫不在意。銅币是假,那銅币的主人肯定也是假的,莫非潛龍一事懷王也想橫插一腳。
正在這時,門外有人通報:“殿下,懷王府上送來個盒子。”
他眯了眯眼,冷笑一聲說道:“拿來。”
盒子平平無奇擺在他的面前,看不透裡面裝的什麼東西。
他看着下首的拾風雨,吩咐道:“你來開。”
拾風雨領命起身,拿着木盒緩緩開啟。
沒有暗器毒粉,盒子裡,安靜地躺着一張鬼面具。
拾風雨忍不住雙手顫抖,直覺不好。
晉王果然氣急,窮奇衛是他手裡的利劍暗器,此時卻被懷王得知,懷王若是告他個豢養私兵,他豈不是隻能造反了。
“殿下,來人還說,懷王有句話帶給殿下。”下人開口戰戰兢兢說道:“他說……惡人惡犬,視人則以純良。若某日面具一落,隻能藏于倉廪或棍打絞殺,再難……”
他還沒說完,李冶哈哈大笑,癫狂般揚起桌上的茶壺茶杯猛地砸向地上,瓷片飛濺,一地水漬。
拾風雨匍匐在地,面具為他擋住了飛濺的瓷片,可裸露的脖子還是被瓷片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混着水漬緩緩滴落。
屋内人人噤若寒蟬,不敢有絲毫動作。
“滾!都給我滾!”李冶怒吼。
衆人仿佛聽了天籁,蹑手蹑腳奪門而出,生怕他再下殺令,小命嗚呼。
屋中隻剩李冶一人,他大笑幾聲,又将桌上的筆墨揮了一地,氣得雙目微紅,青筋暴起。
這個李準!早年也不過是寂寂無名之輩,得了幾次父皇青眼就妄想與他抗衡,這回抓住了窮奇衛的把柄,竟膽敢向他挑釁,說什麼惡人惡犬,分明就是諷刺他陽奉陰違,暗示他面目一露必然被父皇處置。
自古成王敗寇,既然李準下了戰書,那便看看到底是誰笑到最後。
但如今還有一事要處置,他拿起鬼面具翻過來看,面具背面刻着小小的“十”字。
“來人!來人!”他喊道。
“速速捉拿阿十,如有反抗,就地格殺!”
拾風雨被趕出來後分秒不敢停留,一路溜到馬廄牽出快馬,馬匹嘶鳴、跨過街巷,徑直沖出城門離去。
果然,沒有一盞茶的功夫,便有另一名鬼面人追了出來,但鬼面人怕身份暴露,不敢在京城公然縱馬,為拾風雨争取了時間。
城外,鐵蹄揚起塵土飛揚,過路的人紛紛躲避。
兩人皆是寶馬良駒,拾風雨回頭看看,追兵還遠,但要想甩掉是難上加難,此行恐怕兇多吉少。
隻聽嗖的一聲,一隻袖箭破空而來,他來不及躲閃,箭直直插進後心,疼痛感席卷而來,後背頓感溫熱,是血染了出來。
還好馬兒沒有受驚,奮力揚蹄,速度絲毫未減。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如果他失血過多昏死過去,還是隻能任人魚肉。
他故意放慢速度,等人追來。
不多時,馬蹄聲逐漸清晰,那人喊道:“念及往日同僚情誼,袖劍故意射偏,現在停下饒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