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錦怡隐藏在圍布裡的嘴角勾了勾,“手别凍壞了。”
拾風雨癡笑,聽話地将手夾在鬥篷裡取暖。
兩人打馬疾行,趕在日落之前找到個小村莊,到房子最規整的人家投宿。
屋主是一對夫妻,那漢子将兩人領進屋裡關上門,生怕屋裡的這點熱氣跑了,才說道:“我姓高,兩位叫我老高就好,不瞞二位,我家中柴火少,隻夠燒一個屋,那空屋還冷着,别把二位凍着了。”
拾風雨在袖袋裡掏出半貫錢來,說道:“勞煩你多燒一些,再準備些吃食,我們隻留宿一晚,明早就走。”
有錢什麼都好說,柴火少可以再去山上撿,銅闆可撿不到,老高接過欣然同意,催促妻子去重新熱些米粥、煮點姜湯,他自己則去院子裡抱柴火去了。
夫妻倆忙活了半個時辰,總算将兩位客人伺候完,送到了唯一的空屋中,那空屋還是留着給兒子娶媳婦用的,一應用品俱全,對得起這半貫錢。
雖說燒了火,但屋内溫度還沒上來。
窗前的燭台上燃着紅燭,拾風雨臉色變了變,裝做沒看見,到床褥邊檢查一番,沒有什麼蟲鼠,這才叫花錦怡挨着火牆坐下。
火牆熱乎乎的,花錦怡将身上的鬥篷拆下,把被雪打濕的頭發湊近火牆烤。
“明天問問高老漢下個城鎮在哪,咱們不用急着趕路,住得舒服一些更好,反正最近氣候惡劣,肅州不會交戰的。”
拾風雨說着,将花錦怡的鬥篷仔細抖了抖鋪展開,免得雪化在上面。
颀長的身影在眼前晃來晃去,一刻都不得閑,花錦怡往邊上挪開些,低頭解靴子,“别光顧着我,你也來暖和暖和吧。”
低頭忙碌的女孩隻露出渾圓的頭頂,拾風雨将自己的鬥篷放好,挨着她在火牆前坐下,打趣道:“還以為仙女不食煙火,原來還會關心人啊。”
這人…給些臉面就管不住嘴。
天氣冷,不能讓他坐着過一晚,花錦怡不再忸怩,拉着拾風雨并肩躺着,土炕比床大得多,中間還能再躺個人。
紅燭的光影一跳一跳,拾風雨心中微妙,生出些奇異的歡喜來,也不知道是因為炕燒得熱還是他心裡熱,胸膛好像有團火,熱得慌。
他嘴唇翕動,沒吭聲。又過了一會,他還是沒忍住問道:“我想隻穿着中衣睡,行嗎?”
花錦怡閉着眼,睫毛卻微微顫抖,噗通一聲轉過身,面向牆壁,小聲說:“别叫我知道,我管你穿什麼。”
拾風雨淺笑,花錦怡圓圓的小腦瓜埋在被子裡,黑絲如瀑,蜿蜒在兩人中間,發絲勾着圈,纏纏綿綿的朝他伸過來。
“那我吹燈了。”拾風雨起身,窸窸窣窣地将外衣脫了,隻穿着中衣,到窗前将搖擺的紅燭吹滅了。
黑暗裡,花錦怡好像已經睡着了,一動不動。
還在裝睡,誰能這麼快睡着?
他摸索着走到炕邊上,鑽進暖和的被窩,怕花錦怡拘謹睡不着覺,拾風雨背對着她躺好說道:“你别怕,我對着門睡,誰也進不來。”
背後傳來翻身的聲音,是花錦怡重新躺平了,他彎彎嘴角又說道:“自己将被角壓好,可千萬别着涼了。”
四下安靜下來,隻有兩人淺淺的呼吸聲。
彎彎的月牙将微弱柔和的光灑向大地,銀裝素裹、晶瑩閃爍,大地一片銀白,寂靜祥和。
屋裡,花錦怡沒有平躺,而是側躺看着拾風雨的背影,被子不算厚,鋪在他的身上,勾勒出寬闊的肩背,又在腰窩處塌陷下去。
他一定是感受到了她的拘謹,才說什麼要看着門。
上一次兩人睡在一屋時,還是夏天去京城的路上。當時她睡得香甜,拾風雨卻坐了一晚,還悄悄出去打探過,回來後不說正事,反而說他像兔子。
今日,他說她是仙女。
總算是從動物變成了人,花錦怡心中得意偷笑,在暖洋洋的被窩裡漸漸睡去。
一覺睡到天亮,隐隐約約的雞鳴聲傳來,花錦怡睜開眼,眼前是拾風雨硬實的手臂,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竟然鑽到他的被窩裡了。
她擡頭偷看,拾風雨平躺着,睡得正香。
還好還好!花錦怡悄悄從他的被窩裡挪出來,又貼心地為他掖好被子。
自己的被窩裡冰冰涼涼,她實在躺不下去,反正已經毫無睡意,她蹑手蹑腳地跨過拾風雨,開門出去了。
咔哒一聲,門從外面關上,拾風雨倏然睜開眼睛,眼裡笑意盈盈。
他半夜就被花錦怡拱醒過,許是睡得冷,她裹着被子湊到他身邊,鼻子凍得冷冰冰的,于是他将她連着被子一起抱到被窩裡睡了一晚。
奇怪的是,窗前有燃了一截的紅燭,他将她攬在懷裡、躺在一處,卻沒有旖旎的遐想,隻有共同對抗這一室寒冷的欣喜與熱忱。
他有感覺,自己正在一點一點瓦解花錦怡的心牆,住進她心裡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