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澈月推着輪椅進房,與他擦肩而過時皺了皺眉。
“果真飲酒了?”
“唔,”呂殊堯含含糊糊地應着,“找到那個人了嗎?”
“和兄長排查了一圈客棧,沒有發現。”蘇澈月沉聲說,“興許我們慢了一步。”
呂殊堯“哦”了一聲,站在原地不知所謂,回身時看到安靜坐着的女童才想起還有件事沒做。
“這小姑娘迷路了,我要先送她回去。”
小姑娘又沖着蘇澈月,甜甜叫了一聲“哥哥好”。
“我們走?”
呂殊堯牽起她衣袖,把二公子一個人留在房裡。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繞着二樓走廊走過一圈,終于小姑娘在一間房門前扯住呂殊堯下衣擺,停下腳步,軟糯糯地道謝:“就是這裡,我找到了,謝謝哥哥。”
“不客氣,你記憶真好。”呂殊堯彎腰誇獎她。
小姑娘面上浮起像是羞赧的紅暈:“爹爹阿娘也一直這麼說呢。尤其是對我好的人,我會一直記得很清楚。”
說着,她不知從哪變出顆彩紙糖,遞給呂殊堯:“哥哥,你真好,我請你吃糖。”
呂殊堯眸中一軟,“謝謝。去睡覺吧,再晚爹娘要着急了。”輕輕拍了拍她頭頂。
“哥哥晚安。”
“晚安!”呂殊堯笑着與她揮手道别,看着她進了房間。
他再轉身,邊揉眼睛邊往前走,直到又繞着二樓走了一圈後……
發現自己也迷路了。
那酒前調喝下去還不覺得會醉過去,哪知後勁這麼兇猛,再加上他在密閉空間内轉了兩圈,更是暈得厲害。
索性也不找了,呂殊堯就地坐下。正值深冬,木闆冰涼,走廊牆壁到欄杆之間的寬度還不夠他伸直兩條長腿。
他靠着身後的牆,就這麼睡了過去。
房中人等了許久不見他回來,推着輪椅往外去,看見呂殊堯坐在外面地上,绛紫衣袍随意散開,一雙修直的腿可憐兮兮曲着,人好像已經睡着了。
蘇澈月推着輪椅過去,隔着他肩膀敲了敲他背後的牆。
呂殊堯勉強睜開惺忪眼:“……嗯?”
“睡這裡做甚,又不是沒有房間給你。”
呂殊堯歪頭看他半晌,理解了半天才說:“那不是你的房間嗎?”
蘇澈月還沒答,他又說:“哦,你是不是要和蘇清陽一個房間,你們好說話?”
蘇澈月過來之前和蘇清陽聊了許久,把突然能聽見百裡之外惡欲的事情說了。蘇清陽當即問店小二借了隻店裡為有疾人準備的輪椅,兩人快速摸排,卻如先前所說一無所獲。
忙完之後,蘇清陽要給蘇澈月安排房間休息,蘇澈月才想起呂殊堯一天不見蹤影。
蘇澈月想了想,道:“我再去開一間。”
輪椅到了樓梯口,發現下不去。蘇澈月反應過來什麼,一下愠怒,掉頭回去:“呂殊堯你犯什麼病?”
呂殊堯無辜睜着醉意朦胧的眼:“怎麼啦?”
“我都睡走廊了,二公子還不滿意?”
“這也不滿意,那也不滿意,你怎麼就這麼容易生氣?恨意值一漲就漲500,一降才降5。蘇澈月,你放高利貸的?”
???什麼恨意值?
呂殊堯忽然傾身過來,輪椅的高度剛好夠他把手枕在蘇澈月雙膝上,也剛好讓他不用刻意擡頭,那雙被酒水浸洗過的黑得發亮的眼睛就能看進蘇澈月眼底。
“你很信任蘇清陽,對不對?你們是血濃于水的親人,他是你兄長,而我什麼都不是。他一個月沒來看過你,我一個月為你忙前忙後,那又怎樣?你同他說話還是要避着我,你見了他就不需要我了。”
“我做錯什麼啦?還是說,我做什麼都是錯的?”
他在自己手臂上摩挲着下巴,因為意識恍惚重心不穩,大半時候都蹭在了蘇澈月膝上。而喝醉後他又跟那手臂和膝蓋較上了真,非要一遍遍蹭對位置。
最後他索性不要自己手了,偏臉一枕任由那青梨香味往鼻裡鑽。
“蘇澈月,你會不會今晚就讓你兄長殺了我?”
蘇澈月難得沒有回避他的肢體觸碰。隻是垂眸看着他,聽着他說些前言不搭後語的話,企圖從中挖掘到更多這個人背後暗藏的心緒。
他還敢問他做錯了什麼?
那自己又做錯了什麼?
惡鬼煉獄的事情,自己不提,他呂殊堯就真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殺了他?如果真是他害得自己這般萬劫不複,殺了他就算便宜他了。
蘇澈月冷白指腹挑起他下颌,深棕色瞳仁裡的冷郁就快要漫出來。
“惡鬼煉獄,你究竟做了什麼?”
這一問,每一個字,懸在蘇澈月心裡,想了許久猜了許久,卻因忌憚目前呂殊堯的實力,始終沒有問出口。
呂殊堯挑起薄薄眼皮看他,黑眸色深空幽,浸過酒意的唇濕潤地微張。蘇澈月死盯着他的唇,盯得有一瞬間的失神,那人卻什麼也沒說。
蘇澈月惱怒擰眉,五指往下,狠狠鎖住他脖頸:“回答我!”
呂殊堯仰着頭,喉結艱難地滾動。窒息加上醉酒,他好似笑了一下,然後腦袋一歪。
在蘇澈月掌心裡又暈過去。
蘇澈月臉色十分難看,指尖僵住一會,松開了他。
“找到呂殊堯了嗎?”蘇清陽從自己房間裡走過來,看見倒在蘇澈月身後的一片绛紫:“怎麼回事?”
“死了。”蘇澈月說。
蘇清陽臉色一變,上前一探,臉色又由白轉紅:“……阿月你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