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忘機看着他覆蓋了一層薄汗的臉龐,看着他滿是關切擔憂的眼睛,隻覺一顆心被無形的手捏來捏去般,說不出的千般滋味。
他緩緩點了下頭。
魏嬰這才放下了心,問魏無羨:“怎樣?”
魏無羨隻聽了他半句話,但已經足夠他猜到是藍忘機知道了魏嬰身份,那估計也知道自己死後被獻舍的事,但死的明明是他好不,洞中氣氛卻怪異得沉重,藍忘機這麼真情實感……真讓他極不自在。
魏無羨努力忽略這些,道:“外面什麼異常都沒有。”
他們對陣法的感知絕不會有錯。魏嬰了然:“那就在這裡?”
魏無羨點頭:“隻有這裡了。”
他又點了盞燈,端着燭台在洞中尋找。藍忘機也跟着幫忙,片刻後,他道:“這裡。”
魏無羨奔過去,就見血池旁那快劃滿圖案的空地上,正有一團極其稀薄的淺藍色靈力,裹着塊雲子大小的潔白卵石。
“還真是燈下黑!”洞裡的一切魏無羨都了如指掌,可以确定這石子是以前沒有的。他摸出張符紙,念個訣丢過去,那團藍色光暈一觸而散,隻留下符紙燒過的灰燼。
“沒什麼惡咒機關。”魏無羨把石頭撿來,左看右看都是塊平平無奇的卵石,不解道:“它是怎麼過來的?”
魏嬰伸手:“給我瞧瞧。”
石子呈橢圓形,邊緣光滑潤澤,似乎被人握在手中反複摸索過。
它剛落進魏嬰掌心,就微微震了下,随即,一道柔和又渺遠的聲音響起:
“窗外的白梅開花了。魏嬰,等我。”
藍忘機!?
三個人的眼睛都睜大了。
魏無羨看向藍忘機,卻見他雙唇微抿并沒有講話,隻是緊緊看着那塊石子,似乎很想去摸一下。而魏嬰也緊緊攥着那塊石子,忽然一個翻身就要起來,又被藍忘機按住,“别動。”
“藍湛!”魏嬰的眼眶發紅,伸長脖子去看自己畫陣的地方,見那裡空蕩蕩沒有其他東西,失望地落回枕上。
忽然間,魏無羨明白了,“這石子跟你一樣,從十六年後來的?”他越說越肯定:“那裡面有留聲符,是那裡的藍湛給你的?唉喲,藍湛,十六年後你很厲害喲!”
即使早知十六年後的魏嬰和藍湛關系很好,但直到此時,他才有了真實感,再看藍忘機也覺親近許多,心想雖然他整天說些不中聽的話,但後來還是跟自己成了很好的朋友,甚至想辦法送了這塊石頭來,要幫自己回去呢。
越想越是喜滋滋,若非看魏嬰情緒不高,他都想再調侃藍忘機幾句。
而藍忘機關注點跟他截然不同,他問:“他要過來?”
之前的失落一掃而光,魏嬰此刻滿是振奮,道:“嗯。他既然能把石子送來,那就一定有辦法自己過來。我畫陣法的朱砂還留着一半,是夠用的。”
他眼中全是笑意,眸光明亮讓蠟燭都黯然失色。
這期待極了的樣子讓魏無羨有所誤會,以為他是迫不及待想要回去,雖知應該為他高興,卻又不舍,不由多看了那空地幾眼。
受他影響,藍忘機也專注地看着那裡,仿佛下一刻就會有另一個自己從那裡走出似的。
魏嬰瞧在眼裡,好笑道:“藍湛不會那麼快來的。這顆石子隻是試驗,要送一個活人過來,需要的陣法大小和靈石數量是不同的。而且……”他明顯更有幹勁了,“我留的朱砂隻夠他來,不夠我倆回去的,所以……叫溫情來拔毒吧,我要快點好,去弄材料!”
他這裡積極配合治療,藍忘機便回了趟雲深不知處,三天後帶了不少靈藥回來,卻發現伏魔洞裡氣壓極低。
魏無羨沒在,魏嬰卧在床上,半邊身子紮着幾十根針,顯然剛剛治療完畢。
而溫情的眉毛都快擰成疙瘩了,本就吞吞吐吐,見藍忘機進來,更有所顧忌地閉了嘴。
魏嬰道:“你隻管說,到底怎麼回事?”
溫情不安的撚着針尾,慢吞吞道:“現在的問題不止是拔毒的效率很慢,你傷口愈合的也特别慢。”
距離受傷已經四天,按理說那麼多靈藥用着,傷口早該結痂了,淺一點的甚至都該痊愈,但他的傷口這會兒隻有邊緣的一點結了痂。
魏嬰道:“你直接說結果。”
溫情的聲音很低:“……上個月你受傷時,身體痊愈還是正常速度,而現在,你的體質變差了。”
藍忘機很認真地盯着那些傷口,似乎不能理解:“變差了?”
溫情道:“是。不管愈合能力還是抗病能力,都比一個月前差很多。不過不是因為中毒。”
藍忘機道:“是因為怨氣?”
溫情道:“不是,鬼道的影響不在這裡。”
藍忘機道:“那……”
魏嬰突然出聲:“藍湛,你記得《述征集》裡的記載嗎?”
藍忘機一怔。
早在最初,知道魏嬰是從十六年後回來時,他就找出了藍曦臣提過的《述征集》,仔細查閱其中記載。不過那本書主要記載了穿越之人的預言内容,至于其他……
魏嬰道:“‘明年,過湘江,溺亡。’書中記載那個人也是會一些仙門道法的,怎麼那麼輕易就被淹死?隻怕他遇到了和我一樣的情況——身體變差了。可能靈力也受到了影響。”
藍忘機臉上的血色迅速褪了個幹淨。
溫情遲疑道:“是因為……你是從十六年後過來的?”
魏嬰倒是相對平靜:“看來就是這樣。我不屬于這裡,所以被這裡的天道排斥……不過不用擔心,藍湛!那個人跨越了五十年,都好端端活了至少一年呢。我這才跨越十六年,一年内回去應該就沒事。”
藍忘機明顯餘悸未消:“回去?”
魏嬰道:“是啊。本來我最愁的兩件事,一是朱砂的材料沒到位,二是怎麼定位到原先的世界。但是第二個問題已經被你解決了,既然能順利送石子過來,定位肯定不成問題!”
聽他這麼說,好像問題并不大,很容易解決的。
藍忘機道:“那朱砂?”
魏嬰道:“本來我想自己去取材料的,不過目前看來,希望不大。”他指指胸口明晃晃的銀針,笑着說:“所以含光君,幫我走一趟吧!”
明明那麼多根銀針,手法再好紮着也會痛的,但他的笑裡卻沒一絲疼痛之色。
藍忘機簡直都想替他疼。
卻依舊面色沉靜,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