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3
放學時間一到,幾分鐘後,顔爍就接到陶清和用門衛室座機打來的電話。
主要是關心他的身體狀況,顔爍打電話時左看右看,顔才緊閉房門不出來,周書郡也是一樣,而對過的主卧同樣緊閉,獨留他一個人在客廳,都快郁悶死了。
以至于即便在電話裡,顔爍的低氣壓也沒能在最好的朋友面前藏住。
于是又過了不到十分鐘,張代鑫和陶清和就騎着自行車來到了他家樓下。
顔爍拿起鑰匙和錢包,飛快跑到樓下。
聽到外面的關門聲,窩在房間角落的顔才恍惚地擡起頭,起身打開門看了看,确認沒人後去了衛生間将臉上的淚痕洗幹淨。
正擦着臉,毛巾還沒來得及放下,大門就忽然開了,再接着,從鏡中看見熟悉的三個人氣勢洶洶地朝他奔過來。顔才回過頭,還沉浸在被外人看到糗樣的窘迫,為首的顔爍就二話不說用校服綁住他的手腕。
因為太突然了,顔才不知所雲,綁完被扛在張代鑫肩上,才反應過來掙紮,又怕掉下去摔死,沒敢真使勁,“你、你們!你們這是要幹什麼?快放我下來!”
“你們照顧好他。”顔爍道,“該買的東西一樣都不準落,必須親自監督他完成,明白?”
張代鑫單手扛了個人,還能輕而易舉地空出手敬禮,“明白!包在我身上。”
陶清和道:“有需要的,再給我打電話。”
“好,那現在開始分頭行動,去吧。”
顔爍目送他們離開,笑眯眯地跟顔才揮手拜拜。接着關上門,頗為緊張地深吸一口氣,轉身擡手敲了敲周書郡的房間。
另一邊,顔才本想問他們要去哪,但他現在一個字都不想說暫且不論,顔爍的這兩位朋友他沒那麼熟,頂多一起吃過幾次飯,像這樣單獨相處的時間加起來還不到半天。
他心想還是算了,愛去哪去哪吧。
最終自行車停在人山人海的幼兒園門前。張代鑫下車,将綁住他和顔才的校服解開,顔才下車才發現陶清和不見了,而張代鑫則讓他陪着一起進去,接他妹妹張代筝。
等他們回到大門口時,陶清和回來了,并且塞給他還幾個裝着噴香小吃的袋子。
老式生煎、油墩子、粢飯糕、老虎腳爪、還有一杯裝着堆黑色圓形狀的咖色飲品。
顔才的注意力成功被分散,他單拎出那袋飲料,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一說話聲音就啞得厲害,顔才咳了兩聲,陶清和就從他手中拿走,插好吸管後再将其還給他,解釋道:“這個是台灣的珍珠奶茶,最近才剛興起的,你哥說你喜歡甜的,應該挺合你胃口的,嘗嘗吧。”
錢是顔爍給的,他們幾人都各有份,不至于讓顔才單獨吃顯得尴尬,而顔才也的确是餓得前胸貼後背。可他剛吃一口,胃就開始叫嚣着抗議,不是不餓,是負面情緒壓得他連喘氣都艱難,所以食不下咽。
在他沒留意的地方裡,張代鑫合計着跟張代筝說了些什麼,随後顔才垂在身側的手讓小姑娘牽住了搖了搖,“帥哥哥,我想去裡面玩滑滑梯,你和我一起可以嗎?”
張代鑫看熱鬧不嫌事大:“噗,帥哥哥。”
“……”
顔才有點臊,不知該怎麼委婉拒絕小朋友的要求,就被張代鑫他們推搡着進去了。
周圍都是沒有他腿長的小朋友,嬉笑打鬧着跑來跑去,一個比一個玩得瘋,明明氣氛那麼充滿生機和活力,顔爍那兩個朋友也都熱情地撺掇他一起玩,可他完全融不進去,看着一張張笑臉呼嘯而過,心卻下滿了刀子,眼淚不知不覺又再次充盈落下。
顔才慌張地一把抹去,着急去沒人的地方躲起來,然而那些自诩關心他的幾人追了上來,他忍了又忍不想當衆脾氣發作,丢下一句:“不好意思,我自己待會兒。”
就去了食堂那條最偏僻、陰暗的角落。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越來越怕見光,一旦有陽光照在他身上,哪怕是出現在他的視線中,他都會覺得不适和感到惡心。
像是對光過敏,又對心絞痛上了瘾,非但沒有抗拒,反倒有些沉淪。
他對自己好失望,明明過去他也不是這樣的,他也能和朋友們在有光照耀的草地上賽跑,興奮地玩着老鷹抓小雞的遊戲,為什麼現在變得那麼掃興、孤僻又讨人厭。
手裡的小吃已經不冒熱氣了。
顔才埋首在雙臂間,對自己那晚的所作所為再次産生強烈的懷疑,那天晚上,他就應該躺着老老實實被那個老頭兒侵犯,然後他可以去報警求助,那樣的話,他失去的就隻是清白,就不會……不會……
“呱——!”
某種類似青蛙叫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顔才聞聲擡頭,渾濁的灰色瞳孔中出現了耀眼奪目的一抹明黃色,以及雪白的大團子。
“白狗……薩摩耶?”顔才小時候見過這種品種的狗,多年不見還是認出來了。
他叫的也不是這隻大型犬的名字,但這狗狗很有靈氣,品種也聽懂了,再次将嘴裡的毛絨玩偶咬了口,發出“呱!”的聲響。
原來是他嘴裡叼着的大黃鴨玩偶,這叫聲也不是青蛙,應該是鴨子才對。
也難怪,鴨和蛙的叫聲很相像,一個是“嘎”,一個是“呱”,聲調一樣。
不知哪裡蹿出來的薩摩耶将嘴裡的大黃鴨吐出來,用頭貼在地上拱了拱,直到拱到他的雙腳上,對他吐了吐舌頭。
大黃鴨上都是這家夥的口水和牙印,對于有潔癖的人來說簡直是災難。
顔才猶豫片刻,伸出手抓住大黃鴨短得像魚鳍的小手上下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