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承璟唇邊的笑意都多了幾分,林丞相這話真是正中下懷。
他立刻辯駁,“戰雲軒犯的是死罪,朕饒他一命,怎麼還會寒了将士的心?他們更應當感念朕的寬厚才是。”
“好了。”宇文靖宸終于開口,“衆大臣先暫且休息,我有事要和皇帝單獨談談。”
趙承璟面上不大高興,心裡倒是有了幾分把握,當即跟在宇文靖宸身後走了,衆大臣便随即議論開來。
刑部尚書李大人從鼻孔瞥了戰康平一眼,嘲諷道,“戰将軍還真是生了個厲害的兒子,不僅能文能武,連這狐媚之術都精通,犯下這等大罪還能絕處逢生,真是令人欽佩。不過我勸你還是别抱什麼希望,宇文大人可不會允許這麼荒唐的事發生。”
戰康平氣得胡子一立,“我也佩服你,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天生喜歡給狗賊當狗!”
“你!”
戰康平幹脆不搭理他了,轉身把林丞相拉到一旁,“丞相,這下可怎麼辦?皇上向來不近美色,怎麼突然對犬子有了興趣?”
“老戰你稍安勿躁,”林丞相拍了拍他的手,眸光深邃地盯着某處,“我倒是覺得這是個能保住你們全家的法子。”
戰康平當即不樂意了,“我戰康平還沒窩囊到要犧牲兒子保住性命的地步!”
林丞相連忙攥住他的手,壓低聲音道,“老戰,為今之計要先保住青山啊!現在朝中宇文靖宸隻手遮天,此次黃袍一事雖是栽贓陷害,但他的眼睛已經盯上了你們,就算能僥幸活下來,也是暗箭難防。皇上這次雖然荒唐,但是或許能讓宇文靖宸放下戒心。為了我大興江山,我替先皇懇求你一定得活下來啊。”
戰康平眼中露出不忍,“可是你是知道的,我這兒子處處優秀,實乃人中龍鳳,皇上此舉毀的可不止是他一人的前程啊!”
林丞相閉上眼歎息道,“亂世豪傑,保命為先啊!”
他說着朝戰雲軒招了招手,眼中盡是惋惜之情。
*
趙承璟跟在宇文靖宸來到禦花園,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直到路過一處涼亭,宇文靖宸才緩緩開口,“皇帝,你為何忽然要戰雲軒入宮?”
趙承璟從說出那句話時就已經開始想怎麼回答了。
“朕本來也沒這個打算,以前也從未關注過戰雲軒,但今天看他換上華袍,朕忽然覺得心裡一緊,眼睛移不開了似的,朕從來不知道男子也可以這麼美麗,攝人心魂,也不知怎的,忽然就希望能把他留在身邊。”
趙承璟是怎麼肉麻怎麼說,但他并不怕宇文靖宸不信,因趙承璟向來不近女色,所以忽然開竅看上男人也說得過去。
他見宇文靖宸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點着石桌,不知在思考什麼。
“皇上,那不是華袍而是龍袍。戰雲軒犯的是十惡不赦的罪名,是萬萬不能留的。況且他并非心甘情願侍奉你,隻會對你更加厭惡,将來若他重振旗鼓,反倒會成為你的威脅。”
宇文靖宸這番話說的苦口婆心,好像真的全心全意為他着想似的。
趙承璟滿臉不解,“他做了朕的人,時間長了自然就和軍營中的人斷了聯系,如何還能威脅到朕?”
宇文靖宸又沉默了,趙承璟循循善誘,“況且舅舅您不是早就說他功高蓋主嗎?讓他侍奉在朕身邊,朕看今後誰還會覺得他比朕強。時間一長,大興的百姓也不會記得他了。”
宇文靖宸看着外甥天真愚鈍的模樣,心中冷笑。
大興的百姓永遠不會忘記戰雲軒的,因為他會叫人将戰雲軒當朝穿龍袍被皇帝選中男寵的事編成戲文,散布到民間。這些人以前有多崇拜戰将軍,今後就會有多痛恨這個昏君。
而戰家軍,鐵血男兒自不會甘心聽從一個常伴床榻之人的命令,既瓦解了戰家軍隊的勢力,也避免有心之人散播說他陷害忠良。
至于戰雲軒本人又怎會甘心屈居于這個蠢外甥身下?
或許有一天能看到他弑殺君主,而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思及此,宇文靖宸歎息道,“你母妃去得早,你知道舅舅最是疼愛你,你兄弟幾人人才輩出,也是舅舅将他們一一鏟除,隻為你能穩坐江山。你若有信心不被戰雲軒威脅,舅舅也願意成全你,隻是戰家留着到底是個禍患。”
按道理戰雲軒入宮為妃,戰家便也算是皇親國戚,自是不可能再誅其九族了。但顯然,鬥了太多年,宇文靖宸不可能這麼輕易放過他們。
趙承璟雖然心中已有打算,但也不敢貿然提出,于是問道,“舅舅覺得應當如何處置他們?”
“當充軍。”
按照大興律法,充軍是斬首之下最重的刑罰。因為所謂的充軍并非是當兵,而是做軍隊中最低級的奴仆,不僅需終生服役,還往往負責繁重的修築工事、風險極高的戰場巡邏,是軍隊中地位極低的人。女子若是充軍更是會淪為軍妓,其下場慘烈不堪。
趙承璟因宇文靖宸的狠厲而心顫,面上卻欣然同意,“那就充軍!戰老将軍在軍營中摸爬滾打了半輩子,聲望極高,想必在軍營中也能被善待。”
宇文靖宸一時語塞,“或者也可以流放……”
趙承璟不大贊同,“戰老将軍是父皇在時的老臣了,常年征戰又有舊疾,怎經得起如此磋磨,隻怕還未到苦寒之地便先折在路上了。”
宇文靖宸語重心長地道,“他們犯下的本就是掉腦袋的罪,合該受此懲罰,引以為戒。況且,戰康平比我大不了幾歲,還未過半百,區區流放不至要了他的性命。”
趙承璟“不情願”地點頭,“那就全聽舅舅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