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她又有些害怕,拘謹地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語。
反派少年頭次坐大巴車,異常興奮,他的位置靠窗,好奇地巴着窗口看外邊。
白棠用餘光偷瞄他,之前在哥哥的車上,他也是這樣,像個興奮小狗。
大巴車走走停停,白棠猶豫不決,反派少年隻是對這個世界不熟悉,又不是真的蠢,萬一被他發現,她完了這個世界也要完了。
每次大巴車從站點駛出,她就想,要不下一站下車吧,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但是快到站了她又想,等他熟悉這個世界,或者靈力恢複了,她可能再也找不到這樣合适的機會甩掉他。
昨天隻睡了三小時的白棠,感覺此刻的自己是一個放在天平上的乒乓球,随着兩端砝碼的變化,來回滾動,視線漸漸模糊,她睡着了。
等再睜開眼的時候,是司機師傅大聲說已經到終點站了。
窗外天已經暗下來,肩頭很重,反派少年不知什麼時候也靠着她酣睡。
這實在過于親密了,她一把推開他。
“到了?”反派少年伸了個懶腰,“這就是你說有很多好吃的的地方?”
“嗯,下車吧。”
原本她計劃在終點站的前幾個站下車,那裡是火車站,随便買張火車票,将反派少年送得遠遠的,但現在她也不知道這裡是哪裡,她從來沒來過。
下了車,打開手機地圖,他們已經快出市了,周圍哪有什麼好吃的,餐廳少得可憐,而且全部歇業,倒是有個新開的商場,距離他們兩三公裡,算是唯一的希望。
商場有元宵燈展,人蠻多的,應該都是周邊的住戶,餐廳還在裝修,隻有零星幾個小吃攤位。
燒烤、關東煮、章魚丸子、煎餅果子、水果拼盤,都是随處可見的小吃,反派少年吃得合不攏嘴。
白棠吃飽肚子,又鼓起勇氣。
“仙尊,你在這裡排隊買烤腸。”她指着遠處的奶茶店,“我去那裡買喝的。”
反派少年沒起任何疑心,揮手催她快去。
白棠看着他,又說,“剛才教過你了,要掃碼付款哦。”
“知道了,很簡單的。”
“你買好了烤腸不要去别的地方,就在這裡等我哦。”她刻意強調,“一定不要去别的地方。”
“知道了知道了,我會在這裡等你的。”
少年俊美的面龐在昏黃燈光的映襯下,像是發黃的舊照片,自帶暖光與傷感,白棠心裡翻滾着莫名的情緒,她怕露餡轉身就走。
她沒有走太遠,坐電梯上到商場的五樓,躲在綠植後俯瞰。
反派少年買好了烤腸,就站在路邊。
半小時過去了,他隻是好奇地看看來來往往的人,沒有到處亂走,就隻是幹等。
又過去半小時,幾隻流浪貓圍着他喵嗚喵嗚地叫。
他蹲下身逗貓,有隻梨花直接撲上來搶他手裡的烤腸,他眼疾手快護住,但被另外幾隻貓咪撲上來,被撞地摔倒,一屁股坐地上。
這些貓咪是慣犯,團夥作案,他也輕敵了,腸子被叼去一根。
他氣呼呼地追上去,貓口奪食。
真是虎落平陽被喵欺啊。
白棠不免有些唏噓,系統沒有教過反派少年如何在這個世界生存,他不會坐車,也不會用手機,吃東西要付錢還是剛學會的。
和她之前穿越可完全不同,她可是正兒八經接受了系統傳輸的原身記憶,而且也有人護着。
對,就是反派少年,他對自己唯一的信徒很是寶貝。
不對不對,她搖搖頭。
他哪裡寶貝她了?她這是被昨晚的夢影響了,而那場夢又是被她美化過的。
反派少年踏着七彩雲霞來救她?
No,其實他是去殺風神的,她活下來隻是個意外。
反派少年救她于懸崖邊?
No,明明就是這個人一直追着她跑,害她沒注意腳下,才踩空挂在懸崖邊。
冰山那麼冷也是他非要拉着她去的,矮小蒼老的神仙也是他先得罪對方,小神仙敢怒不敢言,才把氣撒到她身上。
他就是個壞反派!
他的壞是天生的,不是為了達成某種目的不得不做壞事,也不是有什麼偉大抱負要改革修仙世界所以把神仙們都殺掉,就是純粹的惡。
像是什麼都不懂的孩童因為好奇,會扯斷螞蚱的腿,看它們能跳多遠。
他也曾說過,他與河神沒有任何恩怨,就純粹好奇将河水稀釋到多少,河神才會死去。
與其說他是惡,不如說是純粹,一旦壞起來,就沒了底線。
——那麼純粹的善呢?
白棠不知怎麼突然冒出這個念頭,而且一旦從腦子裡蹦出來就不受控制,如野草般瘋長,編織成一本厚厚的反派從良改造計劃。
或許這個念頭很早之前就出現在潛意識裡,具體是什麼時候呢?
是一日日說着攻略文的台詞,不知什麼時候自我洗腦了?
還是聽到他的過去,知道他被丢下蟲谷,艱難活下來發現已經過去百年,愛他的人已經離世,活着的人隻憎恨厭惡他的時候?
又或者是她硬着頭皮擋在他身前,不許上神殺死他的時候?
或許都有。
她忽然明白為什麼穿越回來後會頻繁夢到他了。
他不是噩夢。
她隻是太想知道修仙世界的後續,她不想他被殺死,她迫切地想要他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