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就這樣弓着背哈着腰擡了二十米，李許栽倒在地。李該回頭看了一眼，沒管，拖着棺材往前走。

這個院子沒人再吵架了，還是那幾個八字硬的壯漢擡起棺材，先上了一塊墊腳石，大喊：“升棺”，一層台階，“發材”，一層台階“吉時到”，最後一層台階，“高升。”

棺材底下墊了四塊薄薄的紅磚，正橫立在屋檐下頭，一滴雨也淌不進來。

李該先看了一眼李宏科，他沒看他的兒子，去看了他的父親。

他急急忙忙去看他的妹妹，她爬起來坐在地上，被人喂了一碗紅糖水，剩了半碗，舉得高高的，手還在抖，“哥你喝不？”李該喝了一口，剩下的都給李許了，一天了，他還有口面吃，李許有個屁吃。

這個院子是見不得溫情的，切切嘈嘈又吵起來了，先指揮李許，“問你爸要，去買金銀首飾，你媽啥陪葬都沒有，這哪裡行，他掙那麼多錢。”這是個很遠的舅舅，李許見過，人不怎麼樣，但是李許知道李宏科确實什麼都沒給程莉莉買過。

男人是很有意思的，張嘴就是“要什麼自己買啊，錢都在你那裡。”他知道程莉莉舍不得，窮男人舍得把錢給女人管，就是都知道，真花了又該不樂意了，這仨瓜倆棗的錢是指望給全家養好還兼帶理财效果的，最好錢生錢。

李許心裡想，有道理，她就站起來找她姑，買，給我媽買。

聽說她傷心過度正在醫院紮針的奶奶竄出來了，“拿我的吧，把我死了要帶走的棺材本都拿去吧，我的兒啊，苦命的兒啊。”她暈倒了。

很具技巧性的動作和方位，左邊是女兒，架住了胳膊，右邊是女婿，摟住了腰，她的頭倚靠在女兒的肩膀上，奄奄一息的樣子，膝蓋微微彎曲着，維持着一個能自己走動的儀态。

“嗤”她小舅媽笑了一聲。“真好啊，給兒子省一大筆還能以舊換新。”張乃秀的二兒子沖了出來要打人：“我媽有個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們，是你們給我媽害得，都别想跑。”

太孝順了，主事的這幾個烏泱泱都走了，剩下好大兒李宏科，他是在場唯一一個真覺得他媽要不行了的，痛哭流涕帶着愧疚感動還追車呢：“娘，娘欸”他逮住什麼拿着什麼要打人。

李許這應該是遺傳，這下程莉莉那邊商讨出來了，有理也算無理，李宏科這邊乘勝追擊，親戚們都給戴的孝甩在地上踩了一腳，這是很大的羞辱，“你們這些外姓人還騎到我們李家頭上來了。”

這就是風光，子涵現實時間播報：23:57，倒計時3秒回到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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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李許看着旁邊的程莉莉，身上沒有一件首飾，李許摟住了她，程莉莉輕輕拍了拍她的頭。根本沒有什麼偏愛哪個孩子，是子憑母貴，兒女的身份是這個家裡的母親給的，母親被吃掉了，孩子就像剩菜，讓人一掃就下桌了。

李許痛痛快快哭了一場，振作精神看了一圈這個飛行器，是的，飛行器。

是個270°的三面玻璃，并着起碼五個儀表盤，一大串把手，李許後悔沒試試之前那個撒農藥的小飛機了，誰能料到是這陣仗啊，還沒琢磨完呢，後頭機艙發出叽裡呱啦的動靜，是張骁，伴着子涵的播報。

子涵播報：本關遊戲參與者：9994，車隊已激活，積分已發放，點擊查看車隊面闆及個人屬性面闆，請盡快升級您的飛行器。本關：機器出逃賽，比賽時長：30天，請做好準備。

直接少了一半人，不知道會不會補進新人，是不是分流到别的賽道去了？李許沒搭理張骁，她哭了一場覺得丢臉，在商城摸索打算買個飛行器，張骁比她還尴尬呢：“我先給我爸關起來，咱們找到靈魂再說。”

他的意思是先找程老師的，因為張伯貴直接發号施令自己要人伺候，張骁又怕李許暴起揍他爸，再給打死了，不知道還能不能複活，又覺得丢人，很奇怪，他被爹媽捆着在樓下揍的時候，被人罵不學無術的小混混的時候，被在戒網瘾學校吊在操場的時候，都不覺得丢人。

看到程莉莉摸女兒頭的時候，他覺得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