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秋緒再度睜眼,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她支肘坐起,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長發從肩頭滑落,還帶着淡淡的薔薇露的香氣。
顧玉初清晨就趕早朝去了,這會兒床榻上隻剩她一個人,顯得更寬敞了。
仍是覺得困倦,秋緒翻了個身繼續賴床。
此時,她躺着他的床榻,枕着他的枕頭,擁着他的錦被,心想紫宸殿真乃風水寶地,不僅太子飯好吃,太子床也很好睡,她後來睡得特别安穩,甚至都沒察覺到他起床離開的動靜。
迷糊半晌,她才忽覺周身覆蓋全是顧玉初的物件兒,他的氣息溫柔地環繞着她,似有若無,卻又無處不在。
……嗯,睡得好可能不隻是床鋪問題。
那氣息霎時勾起夜半時分的回憶,意識漸漸清醒過來,一睜眼便看見那床她原本睡的被子,仍堆在裡側,早就涼透了。
可惡,睡前千防萬防,最終還是滾進顧玉初懷裡睡了一宿。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撫上唇角,回想起那似吻非吻的瞬間,耳尖蓦地紅了。
決不能叫他知曉,必要當場譏諷她孟浪的,這糊塗賬權當微風過耳吧,别再想了。
可是啊啊啊真的親到了!
老天鵝,她不小心親到了顧玉初!
她吃吃笑一聲,突然抓過被子蒙頭栽進枕堆,咿咿呀呀地滾來滾去。
太好笑了,昨晚她還在心驚肉跳,等他這會兒不在了,她才後知後覺地放肆激動起來。
秋緒在床榻上自顧自地鬧騰了好一陣子,寝殿外面候着的蘭心聽到動靜,輕輕敲門問道:“殿下,可是要起身了?”
被窩裡驟然掙脫出個亂蓬蓬的腦袋,睡衣也歪歪斜斜,她偏還要故作鎮定,面色肅然地說:“嗯,可以,起床吧。”
等她胡亂理理長發,赤足踩上腳踏,又忍不住期盼地擡臉問道:“今天早膳可以在紫宸殿吃太子飯嗎?”
“當然了。”蘭心忍着笑意道,“太子殿下離開之前就吩咐過的。”
不錯,今天不是狗太子,是好太子。
看來顧玉初确實記着上回她說紫宸殿的飯食比昭明殿的好吃。
桌案前,秋緒正唏哩呼噜喝着雞絲粥,忽然感覺到裙擺被某隻毛爪爪按住,她低頭一瞧,正好撞上踏雪那琥珀似的眼睛。
“哇!踏雪寶貝!快來姐姐抱抱!”
這一聲呼喚,踏雪立馬輕盈地躍至她懷裡,呼噜聲加足了馬力,甚至還親昵地蹭蹭她的下巴,嬌滴滴地喵了一聲。
踏雪真的是萬人迷小貓咪,太會了,隻要稍稍一釣,就把她迷得找不着北。
秋緒抱着踏雪,一邊揉搓着一邊已經有些套麻袋搶小貓的念頭,反正顧玉初整日忙着朝堂大事,早出晚歸的,怕是顧不得給踏雪愛的陪伴,而她有的是時間和踏雪培養感情。
她夾着嗓音輕聲細語:“寶貝,姐姐總有一天要把你帶回昭明殿哦~等着姐姐~”
與此同時,一直淅淅瀝瀝的冷雨竟然都停歇半晌,秋緒嘿嘿一笑,低頭親一口踏雪,看來老天爺也贊同她的想法。
趁着雨停了,秋緒趕緊回了昭明殿,剛邁過門檻兒,她習慣性看一眼那棵巨大的銀杏樹。
經過這些天的暴雨,老樹被打掉了很多葉子,漫天漫地地覆蓋滿院,簡直像千百隻金黃的蝴蝶跌入泥塵。
樹下的水池也被葉子填得滿滿當當,甚至連秋千架也披了一層水潤的金衣。
沒有準許,宮人們并未打掃落葉,隻因太子妃未歸,還沒看到這一方秋景。
秋緒果然舉着油紙傘,當場愣在原地,看着那宛若夢境的場景,久久無法回神。
然後她一抓蘭心的手道:“快去請畫師來,該死的,這世界為什麼沒有相機,真是斷送了我當風光攝影師的夢想。”
接下來的數日,秋緒過得閑适而充實。
清晨用罷桃花粥,就着尚且明亮的天色讀讀舊書,午間伴着雨聲小憩,下午就跑來院子裡,對着老樹鋪開畫紙。
——當不了風光攝影師,那就當風光畫家。
雖說至今連樹幹樹枝的線條都勾不好,但也勉強算是陶冶情操。
直到這日,她正在進行塗鴉速寫,自信滿滿地把一盤葡萄畫成一盤狗粑還怡然自得。
蘭心卻來禀,說宮裡來了人傳口谕:“陛下召太子妃即刻往禦書房觐見。”
秋緒驚得連筆都丢了。
魏衡帝能找她有什麼事兒?她一不參政二沒犯法的,偏在徐斐案波瀾未平之際召見?莫非是要追究梁氏小動作牽連東宮?還是梁家借題發揮要給她個下馬威?
她胡思亂想着,待蘭心為她整理好衣冠,便啟程匆匆趕往禦書房。
沒料到轎子行至半途中,秋緒竟與梁皇後的鳳辇不期而遇,她不敢懈怠,趕緊下轎,趨步向前行了個禮。
鳳辇的簾子被一隻手撩起一角,梁皇後半邊面容隐在陰影中,淡淡道:“上來。”
這是要訓話了?
秋緒心頭突突地跳,定定神後,上去後乖巧地坐在梁皇後側邊。
梁皇後的面上看不出表情,隻擡眸道:“說吧,你到底同他透露了多少?”
秋緒:?那可多了去了。
實不相瞞他現在連你失眠多夢都知道。
她眼睫輕顫,正欲開口,梁皇後卻擡手止住她的話頭,語氣幹脆道:“本宮隻聽實情。”
萬千思緒在秋緒腦中閃過。
她忽覺不對。
自己這受制于人的情況,梁皇後又不是不知道,早該做好信息洩露的設想,怎麼這莫名其妙地對她突然發難,怕是還有其他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