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處,秋緒斟酌着開口,按照梁皇後的要求,挑揀着些實話說了。
“前些日子,辰哥兒來過一趟,臣妾尋了由頭婉拒了見面,太子難免會過問幾句,不過辰哥兒一直被保護得很好,許多事情并不知曉,即便太子再三追問,怕是也尋摸不到突破口……”
秋緒心裡猛地一跳,恍然大悟般擡眸,“可是書院出了事兒?這是唯一與辰哥兒相關的了。”
四目相對,她從梁皇後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秋緒趕忙搖頭,澄清道:“母後,書院休沐可并非稀罕事兒,即便臣妾未曾提及,太子知曉也是正常……”
停頓一下,她疑惑道,“可為什麼在這節骨眼兒上,書院會鬧出這麼大動靜來?”
梁皇後深歎一口氣,咬牙切齒道:“蠢!梁振這個蠢貨!”
“那蠢貨竟是将銀子送去了書院,現下刑部已經将書院圍了,他倒好,躲在坊間聽戲呢!”
僅此一句,秋緒豁然開朗。
梁振正是“她”的二叔,此前在返京途中偶然遇見,那時系統還強行要求秋緒完成任務。秋緒不僅照做,還借機煽動梁振一番。
果不其然,這人終究是按捺不住,回去後便暗中搗鼓了些小動作。
近來梁家出事,按兵不動方為上策。
然而,平安棧被顧玉初一舉端掉,此前那筆銀子必須即刻妥善消化,方能斬斷隐患的尾巴。
平日裡,根本輪不到梁振來做決策。可最近梁國公府上下皆忙于營救梁世子,可算讓他逮着這空隙,擅自做主,将這筆銀子挪作書院的擴建費用。
漱玉書院本是上佳之選,運營多年,不僅穩如磐石,還名聲響亮,擴建罷了,怎麼看都是一樁極為尋常的小事。
他還自以為行事缜密,滴水不漏。
可惜,時機不對,這一番操作和送人頭沒什麼區别。
常言道,不怕蠢人犯蠢,就怕人蠢還勤快。
秋緒心下了然,這大概就是顧玉初上回所說的那條線索了。
即便她已心如明鏡,卻還要在此時故作驚訝道:“怎會是二叔?二叔向來對這些俗務不屑一顧啊。”
梁皇後煩悶異常,厭蠢症都犯了。她真是不明白,兄妹幾人同為父母所生,怎麼心智差距堪比天海之别?
她和大哥明顯血脈相連,而這二哥好似吸收了全族的笨蛋基因,倒像是撿來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年梁家待他何等仁厚,但爛泥扶不上牆,偏要走捷徑,臨到頭來,還覺得是我們虧錢與他!”
梁皇後語氣不耐,“如今見朝局濁浪翻湧,他倒以為自己能當個弄潮兒了,偏要強出頭。”
秋緒趕緊輕聲相勸:“母後既看得這般分明,暫且莫要同他計較了,眼下保書院總比保山長要緊,況且平安棧已經名存實亡……會沒事的。”
依照梁家一貫心狠手辣的作風,這一次的替死鬼大抵應是漱玉書院的山長。
秋緒瞧梁皇後的神情,要是可以,她肯定非常樂意用傻子二哥換山長,畢竟要栽培出一個死心塌地的人才,談何容易。
隻可惜,傻子姓梁,甩也甩不脫。
梁皇後聞言眉尾一揚,打量她道:“你倒是門兒清。”
秋緒垂首,輕歎道:“前些日子,臣妾去求太子拿藥,無意間聽到他們談及總櫃已死,這才猜到了幾分緣由。”
她神色怅然,“終究是往日父親耳提面命教得精細,隻是不知,他如今境況究竟如何了……”
梁皇後揉着額角不欲深談,向外吩咐道:“起辇罷,一道兒去禦書房。”
一路上,二人閑話家常,多是梁皇後發問,秋緒應答,言辭俱是滴水不漏的周全。
不過片刻的功夫,她們已至禦書房,還未進門,便聽得裡頭笑語喧鬧。
秋緒擡眼一掃,除了魏衡帝與顧玉初,書房裡還有其他人。
三皇子已是舊相識,上次相見還是意氣風發模樣,如今在刑部連軸轉着查舅父的案子,倒顯出幾分頹唐。
真正的新面孔當屬大皇子夫婦。
那位以風儀出衆聞名京城的大皇子,果然光風霁月,如同谪仙下凡。他身側的大皇子妃眉目溫婉,很有江南女子的韻緻,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滿室熱鬧因她們到來而安靜了刹那,當然,那熱鬧和顧玉初也沒什麼關系,他向來擅長憑一己之力孤立所有人。
梁皇後扶着秋緒的手,走進書房内,首先開口道:“路上正巧遇見阿緒,便一同過來了,諸位可是等候多時了?”
魏恒帝端坐寶座,聲音溫和地嗔怪道:“這話說得,哪次不是等皇後來了才談正事兒?”
他這般作态,看似捧得梁皇後尊貴無雙,偏生她不過漫不經心一勾唇角,并未搭腔,徑自施施然入座。
秋緒規矩行禮,而後朝着顧玉初的方向走去,不想他竟下意識擡手淺迎,意識到後,又将手放下了。
然而秋緒步伐未停,隻在他身邊站定,低垂着眼眸,開啟了隐形人大法。
這細微的舉動偏巧被大皇子妃捕捉到,卻也隻是将目光移開,并未表态。
待梁皇後儀态端莊地坐定,這才問道:“既傳召本宮與孩子們前來,想必陛下有要事相商?”
魏衡帝并未言語,隻一擡下巴,顧玉初立即出列,端端正正地行一禮道:“禀父皇母後,近日各地災情反複,臨陽尤甚,兒臣奏請赴臨陽,督辦赈濟事宜,将功補過。”
此言一出,秋緒驟然擡眸,隻覺有異。
在原著之中,此時的确水患嚴重,上回赈災米被水泡了的事情,就發生在臨陽,而皇家确實也委派了皇子,前往災區,以行安撫慰問之責。
但她記得,本該是大皇子率禮部衆人南下頒撫恤銀,沿途收盡民心。
她知曉這些,是因為看過原著。
可顧玉初怎會突然搶這差事?
難道真如他所言,僅僅是為了“将功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