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緒嗆了口茶:“他怎麼來了?”
“許是聽聞殿下要去臨陽,梁小少爺放心不下,便過來看看。”
秋緒一時猶豫,見?還是不見?
她真是沒想到在這緊要關頭,梁翊辰竟然還敢跑來東宮,許是上回裝病之事,把他吓壞了。
還是得同他說清楚,總是避開,反倒會讓他起疑心吧。
秋緒這般想着,往前殿去,大老遠便瞧見梁翊辰正在焦躁地來回踱步。
她邁步而入,輕聲喚了句辰哥兒。
梁翊辰聞聲猛地轉過頭來,整個人如離弦之箭三兩步沖過來:“阿姐!他們說你要去臨陽!”
她剛停住腳步,少年已經站至眼前,滿目焦急地拽住她的袖子:“萬萬不行!不能去!”
“阿姐,你這病才初愈,怎能去那等兇險之地?你可知那裡諸多地方都被水淹了,比護城河還污濁,遍地都是屍體,你本就體質孱弱……”
秋緒忙道:“我的身體現在已經無大礙了,何況有太醫院随行,你不要擔心。”
“太醫院?”梁翊辰驚呼道,“這如何使得?跟着太醫,豈不是每日都要與病人接觸?倘若染上什麼傳染病、瘟疫之類的,該如何是好呀?阿姐,你還是莫要去了,聽我的……”
秋緒根本插不上話。
梁翊辰,大魏新說唱沒你我不看。
于是她直接用一句話直接截斷梁翊辰滔滔不絕的絮叨:“此乃母後的意思。”
梁翊辰一聽她搬出梁皇後,眼神便黯淡了。
姑姑的權勢與手段,他心中有數,她一旦做了決斷,無論如何都不會更改。
但是他看着眼前阿姐那憔悴的模樣,分明不是心甘情願前往,肯定是姑姑逼迫于她。
他忽然下定決心道:“我這就去求姑姑收回成命,哪怕讓我代阿姐去亦無妨,隻要阿姐能平平安安地留在京城。”
言罷,梁翊辰便要轉身離去,卻被秋緒一把拽住:“胡鬧!你瘋了不成?”
“我沒瘋!”他轉過臉來,滿是委屈,“阿姐,太子麾下能臣輩出,何苦非要你随行呢?”
“辰哥兒,你冷靜些。”
秋緒聲音也放軟,“你且想想,随行有屬臣,有太醫,有親衛,有侍從,一滴髒水都近不得我身,你放寬心,可以嗎?”
梁翊辰仍是接受不了:“我怎麼能放寬心?阿姐要是出事兒了,我又該怎麼辦?”
秋緒見與他說不通,也無心與他糾纏:“那你去吧,去跟姑姑說,你不讓我去,要代替我去,你且看看她如何數落你。”
梁翊辰聞言,忽然就陷入沉默。
梁皇後定然會指着他的鼻子斥責:“你父親如今尚在獄中,你作為梁家的繼承人,即便暫時還擔不起重任,怎可這般肆意妄為?!”
“自從阿姐出嫁,未過多久,父親就出了事兒,此後祖母卧病在床,母親整日以淚洗面。”
他垂着頭,輕聲說,“我好害怕,阿姐,我不想失去阿姐了……你說,咱們家怎麼就變成這副模樣了?”
秋緒聽罷,一時無言。
這大抵是梁翊辰經曆過最大的挫折了。
她隻好伸手拍拍他的肩頭。
梁翊辰再次擡頭時,眼尾還泛着紅:“阿姐,是我魯莽了,你别怪我,我不會再添亂了。”
他抽抽鼻子,而後從懷裡拿出一枚小巧的玉珏,塞到秋緒手裡。
“這是我從天聖宮求來的護身符,可靈驗了!之前秋狩的時候,就是它保護我從虎口脫險,現在已經來不及再去天聖宮求一個了,這枚就送給阿姐,保佑阿姐平安歸來吧!”
秋緒掌心驟沉,下意識撫摸玉珏一瞬,便要擡眸說話,卻發現梁翊辰的目光越過她的肩膀,看向了她的身後。
他頓了一瞬,才拱手行禮,低聲說道:“見過太子殿下。”
顧玉初回來了?!
她急忙回頭,手裡還捏着那枚玉珏。
在門廊的盡頭,顧玉初抱臂倚在廊柱,暮色在他修長的身形邊緣勾了層赤金,也不知道他在那兒聽了多久。
見到他們二人望來的目光,顧玉初才慢慢直起身子,一步步地朝這邊走來。
秋緒一見他陰沉的臉色與極具侵略性的眼神,就知道情況不妙。
果不其然,他徑直走來,從秋緒手中掂起那枚玉珏,翻來覆去地觀賞。
秋緒心裡暗暗叫苦,她根本沒有要收下的意思,隻是梁翊辰直接塞過來,她才下意識看一眼,正打算還給他呢,顧玉初就來了。
這找誰說理去啊?
顧玉初打量着那枚玉珏,忽然冷笑一聲,手腕翻轉間,毫不客氣地将玉珏拍在梁翊辰胸口,力道震得少年踉跄着後退半步。
“東宮親衛個個兒能當百騎,倒沒聽說過要帶着這孩童把件才能上陣殺敵。”他居高臨下地說,“有孤在,自然會保護太子妃周全,不需要你這勞什子護身符。”
“顧玉初!”梁翊辰也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受到這樣的挑釁,頓時怒火中燒,“我和阿姐的事情,跟你有什麼關系?!”
在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中,秋緒歎息一瞬,有一種迷之世界爆炸我睡覺的從容。
她竟然還有心思感慨,敢這樣和太子說話的,恐怕也隻有梁家人了。
見梁翊辰發怒,顧玉初眼神冰冷,卻笑得更甚,一字一頓地說道:“聽不懂話嗎?孤說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