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緒還以為梁皇後留堂是為了給她進行具體的作業指導呢,結果隻是鼓勵一番就放她走了,明顯是要她自由發揮。
這般情形,便牽扯到揣摩聖意了,其實事情做得好壞倒在其次,重要的是得要領導滿意。
秋緒心事重重地歎口氣,被梁皇後寄予厚望真夠令人毛骨悚然,指不定她和系統是一夥兒的呢,都要顧玉初的命。
待她趕回東宮,還未來得及歇上半刻,便有宮人來報:“殿下,太醫院的大人們到了,此時都在偏殿候着呢。”
她驚訝道:“這麼快!”
太醫院的效率竟然這麼高,還以為要等到明日才開始接洽呢。
剛踏入偏殿門,秋緒便見到堂中烏木椅子上端坐着一位老者,身邊立着個青年。
兩人見到她,齊刷刷起身作揖,老者道:“老臣太醫院院判洪窦,見過太子妃殿下。”
青年亦道:“微臣于元。”
好家夥,這倆人名字真般配啊,合起來叫紅豆芋圓,聽上去很好吃。
洪院判言辭恭謹道:“今日冒昧求見殿下,實因災區水患已緻疫病,臣奉聖上旨意,特來與殿下接洽赈災醫事,望能助殿下厘清頭緒,免得到時臨陣無措。”
話音剛落,于太醫将一摞書籍放置在桌上。
洪院判指着書說:“此乃醫學基礎,以及曆年治水災疫病的紀要,分為三卷,臣拟定分三日為殿下粗略講解。”
秋緒:?
不、不是,三日講完這麼多嗎?是不是有點太高看她了?别說消化了,光是這麼多字她都不一定看得完。
“好了殿下,我們今日先将基礎融入‘臨災五要’之中講授,此乃到災區後,刻不容緩之事。”
“好、好的!”
沒有一點點防備,秋緒就這樣開始了她的醫學之路。
半個時辰前,她還在禦書房吃瓜,冷不丁彎道超車得知要去赈災,然後被梁皇後單獨叫去威脅一番。
這時候,本應該認真思索接下來該如何保命,結果她現在卻坐在課堂,認真聽講。
說實話她還是有些“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麼”的茫然,但來不及了老師已經開講了啊啊啊先寫完這條筆記!
方才她還擔心要如何一口吃成胖子,結果在開始上課後,她就不擔心了。
因為明顯洪院判對她期望寥寥,并未将她視作可堪造就的學生,不過是礙于皇帝之命,這才前來授課。
洪院判慢悠悠地說:“殿下要記住,見着血污切莫驚叫。”
秋緒:“……”
這叫什麼話?
是不是有點太看不起她了?
秋緒綻放一個端莊的微笑:“院判說笑了,本宮每個月都見血,沒有你想的那般弱不禁風。”
一句話就将洪院判堵了回去,偏生又不好繼續這個話題,隻能吹胡子瞪眼無語凝噎,倒是旁聽的于太醫忍不住偏過頭笑了。
開玩笑,她可是今天怼過皇帝的人,難道還會害怕區區一個院判?
紅豆芋圓二位太醫都是軍醫出身,脾性都較為秉直,太子雖然脾氣不佳,任性妄為,好歹也曾滾過沙場,吃過苦頭。
可面對太子妃這位金尊玉貴的千金小姐,洪院判就滿心憂慮,這般在錦繡堆裡長大的嬌小姐,若是到了災區,說不定還得要人伺候。
因此,盡管洪院判表面客氣,言外之意卻是盼她莫要拖後腿,隻要在一旁安分待着,不随意發号施令,他們便感激不盡了。
秋緒本非對他人專業指手畫腳之輩,當即表明:“本宮不過略盡綿力,治病救人之事,還得仰仗院判與諸位太醫盡心竭力。”
雙方說罷一番冠冕堂皇之詞,互相都明确了一下底線後,課業仍要繼續。
但是秋緒有點撐不住了,抱着課本感受到久違的課堂瞌睡……
洪院判講課慢條斯理,特别熱愛引經據典,引古證今,滿口生澀的文言文,即便隻是醫學基礎,秋緒聽着也頗感吃力。
她好歹上輩子也是在醫院泡了許久的資深病患,對基本的醫學知識說不上精通,多少也耳濡目染。
可現在,那些聽慣了的醫學術語,經過洪院判的一番包裝,愣是變成完全無法參透的玄奧。
她聽着聽着,眼神就漸漸發直了。
腦袋裡的餅狀圖一分為二,一半“這是什麼?”,另一半“這又是什麼?”
……這就是強者的世界嗎?
這堂課足足兩個時辰,每分每秒都是煎熬,給秋緒來了個從啟蒙到放棄。
待兩位太醫離開東宮時,她隻覺得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陷入一種空靈超脫的奇異狀态。
今日的感想是,你們醫學生連這個都能挺過去,還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到的呢?
蘭心捧着蜜茶進來時,一眼便瞧見太子妃癱在椅子裡,袖子垂在地面,整條鹹魚沒了半分生氣的模樣。
“殿下!”蘭心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查看,卻被秋緒“嗚哇”一聲抱住腰,“殿下怎麼了?”
秋緒開始佯裝大哭:“太難了!蘭心,怎麼辦呀,我聽不懂!”
蘭心趕忙捧起她的臉,确認她并未真的落淚,這才松口氣,輕柔地摸摸道,“殿下金枝玉葉,哪裡就真的要通岐黃之術,左右不過學些粗淺知識,到臨陽後,不手忙腳亂就好。”
她摟着蘭心不肯放手,嘟嘟囔囔:“太子妃學不會很丢人的。”
蘭心想想道:“奴聽聞,洪院判就是如此風格,太醫院裡但凡聽過他課的人,皆是怨聲載道,明日或許是于太醫授課,他性格溫和,想必會好很多。”
秋緒一聽她還有救,勉強寬慰些許,這才接過蜜茶,小口小口喝起來。
蘭心見她好受些,便也放了心,給她整理片刻已然松散的發髻,忽然輕呼:“哎呀,方才梁家的小少爺又來了,侯了半個時辰呢,奴被殿下這副樣子唬得竟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