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敢攔她?
衙役更生氣了,反手就要用胳膊肘捅開謝煜,另一隻手摸向腰間的刀。
謝煜順勢抓住衙役的領子,就來了一個過肩摔,彎腰的瞬間,抽出衙役腰間的刀,轉身面向已經圍上來的其他幾個衙役。
她單腳踩在地上那個人的喉嚨上,眼神鎖定那幾個衙役,但内心也清楚,自己不可能在這裡大開殺戒。
所以她說:“你們幾位有活要幹,乞丐也要有自己的命要保,所以咱們互相幫包容一下,可以吧。”
她狀似無意地垂下手中的刀,刀尖正對地下衙役的眼睛。
面前的幾個人猶豫了一會兒,又将典獄長請來。
典獄長也是慌慌張張地過來,看見眼前這個景象,臉色一白,大概了解了一下情況後,就開始大聲訓斥衙役。
“這是做什麼?你們做公差的,怎麼可以以勢欺人呢?即使我們也是被迫的,那也要取得這幾位的諒解,是不是?”
“這位小姐妹怎麼稱呼?先把刀放下來,我們有話好好談嘛?”
謝煜:“刀,我就不還了,人,我可以還給你。我呢,也不給你們添麻煩,你們也不要想着報複。”
“不是說管飯的嗎?這邊可都是乞丐,确實餓了,要吃飯。”
典獄長說:“實不相瞞,都這個點了,咱們衙門午飯已經過去了,廚房都收拾幹淨了。我也不可能現在把人家喊過來,給你們這幾十号人做飯吧,隻能等晚上的飯。”
謝煜接受了這個解釋:“那行,飯沒有,至少給點茶水吧。”
典獄長立刻說:“還不快去沏茶!”
謝煜朝着慌忙離開的幾個衙役喊:“我要大桶的茶,不要給我端個小壺上來。”
很快,一個裝滿了茶水的大木桶就被擡了上來,還有兩沓摞得高高的粗陶碗。
謝煜松開腳,把地上那個衙役還給對方,刀還握在手裡。
地上的那個翻身起來,一骨碌就跑出了牢房。
衙役們把茶水桶和碗放到謝煜面前,又倒退着出去了,把牢房關緊。
謝煜轉身看向這群乞丐,乞丐們也都在看她,在昏暗的牢房裡,她們的眼睛餓得發亮。
她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單手拿起一隻碗舀了茶水,示意小乞丐把這一碗遞給剛剛那個受驚了的老乞丐。
而後自己又舀了一碗茶水。
喝幹淨後,她往後退了一步,說:“你們自己打水。”
乞丐們立刻亂成一團,你争我搶的。
半天過去了,水沒有打上幾碗,反而有不少人的髒手都碰過了水。
本就不算澄澈的茶水顯得更加濁了。
謝煜終于忍無可忍,站起來說:“排好隊。”
她讓那個小乞丐出來,先給自己舀一碗茶水,洗手,然後讓小乞丐來舀茶分給别人。
隊尾立刻有人抱怨起來,但聲音很小,謝煜就沒管。
果然到了最後,茶水不夠了,隻剩下了一個底。
隊尾的幾個人立刻就要鬧起來,被謝煜的一個眼神看過來,老實了許多,隻敢站在原地嘟嘟囔囔。
她冷着臉說:“茶水沒了,你不會讓她們再添?”
她喊來衙役,讓她們重新再擡一桶水來。
隊尾的幾個人嘟嘟囔囔:“我們又不像你這樣敢和官差這樣說話。”
終于,所有的人都喝過了水,各自找了個地方坐下了。
謝煜也找了個角落,頭靠在牆上,望着泥做的天花闆。
過了一會兒,小乞丐挪到她面前:“她們說,你肯定會被衙役們報複的,真的嗎?”
謝煜:“沒辦法,随手就能把人投進大牢的官差,你難道指望她們不會濫用私刑嗎?”
她原本是冷着臉的,見小乞丐眼睛明亮、又有些擔驚受怕的樣子,歎了一口氣,又盡量柔和地說:“你不用擔心我。”
小乞丐坐回自己的位置去了,謝煜在黑暗裡把臉皺在一起。
又恨恨地想:這個朝代的官府都爛透了。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讓沈長胤奪權,好好整治這些地方。
起碼沈長胤手下的兵比這些衙役的素質高多了。
越想越氣,明明早上是吃了飯才跑的,現在一點也不餓,胃裡面卻仿佛火燒的一般,有一種灼痛感。
又想:接下來麻煩大了。
也不知道衙役要關她們這群人多久,她也不可能自己一個人越獄,把這群見了官差就像見了鬼的乞丐獨自留在這裡。
她要找典獄長協商,盡早把這群乞丐放出去。
但在被放出去之前,這群乞丐的吃喝拉撒又怎麼辦?這些都要考慮。
還有就是,這群乞丐身上都不算幹淨,平日裡不聚集在一起也就還好,現在這麼高密度地被關在一間小牢房裡,會不會有傳染病之類的衛生安全問題?
她甚至還想協商一下放風時間,但這個想法一出來,就被自己否決了。
想想就知道,古代官員不可能接受這個條件。
她在黑暗裡清醒地想着很多事情。
而很多乞丐們受了驚吓,現在抱團在一起,漸漸地睡着了,鼾聲此起彼伏。
忽然,牢房的大鐵鎖鍊響動了起來。
剛剛被她踩在腳底的那個衙役站在牢房外,卻刻意離得有些遠,也不敢看她。
隻說:“那個,個高的那個,你家裡人來保你,你可以出去了。”
誰會來保她?誰知道她現在被關在這裡?
謝煜用眼神安撫了一下明顯驚慌起來的乞丐們,出了牢房,跟着衙役往外面走。
她們很快來到府衙的公堂處,是從公堂後方的小門上來的。
現在沒有案子在辦,公堂上空蕩蕩的,驚堂木靜靜地擺在桌上,兩側的殺威棒排列整齊。
唯一一個人是站在大門口,逆着陽光看過來的沈長胤。
她沒有穿官袍,換了一身常穿的月白衣服,可能是隐藏了身份來的。
謝煜的腳下立刻仿佛生根一般,難以移動。
幾秒之後,她又開始一步又一步地、像老太太一樣挪着。
但終于還是走到了沈長胤面前。
她看看天、看看地,最終将視線專注在了沈長胤月白色的鞋子上,專心緻志地看上面繡的花紋。
頭頂傳來含笑的聲音。
“小謝,你要這樣一直不擡頭看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