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鋼琴的最後一個降E音在三百米高的懸浮花園中震顫着,聲波穿透了十二層納米玻璃幕牆,驚起栖息在反重力盆景中的機械知更鳥。
宋景沅的指尖懸在琴鍵上方三毫米處,像一隻瀕死的白蝶,手背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那裡還留着上周營養劑注射後的淤斑。
“三公子的肖邦比Omega學院那些标本生動多了。”李總的聲音裹着陳年雪茄的焦油味爬進他的耳道,一隻戴着翡翠扳指的手落在他的右肩。
拇指正好壓在那塊被電擊項圈灼傷的皮膚上。
“就是這顫音……”
帶着煙漬的指甲劃過他突起的腕骨,“像是餓得發慌?”
宋景沅的胃袋抽搐了一下,喉間泛起膽汁的苦澀。他确實三天沒有吃固态食物了——昨晚父親用那根鑲嵌着藍寶石的雕花手杖丈量他的腰圍時說過“再瘦兩公分才夠格”。
禮服束腰的钛合金質地正抵着他的第十二根肋骨,勒得他喘不過氣。
“謝……謝謝誇獎。”他垂首露出練習過千萬次的微笑,這個角度能讓睫毛在臉頰投下恰到好處的陰影。
宋景沅的小指指尖悄悄掐進掌心,新做的珍珠母貝甲片裂開一道細縫。疼痛讓他保持清醒,免得自己收到李總身邊泛濫的信息素影響。
李總突然伸手捏住他肩上别着的永生玫瑰,幹枯的花瓣在指尖碎成齑粉,花莖上的尖刺紮破了宋景沅的絲綢襯衫。
“宋總,令郎比全息廣告上的模樣更加誘人~”他轉頭對走來的宋明笑道,嘴裡鑲嵌的大顆金牙反射着吊燈的光。
“特别是這雙眼睛……當真是舉世罕見。”帶着祖母綠扳指的手指撫摸着宋景沅滑嫩的臉頰,“讓人想起古地球的波斯貓,該不是混了異族血脈?”
宋景沅感到父親的手杖抵住自己後腰——黃銅杖頭精确壓住第三腰椎,這是“跪下行禮”的指令。他滑下琴凳時膝蓋骨撞到底下的踏闆,疼痛像電流一般順着神經竄上天靈蓋。
劇烈的疼痛讓宋景沅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沁出淚水,他強撐着睜開眼,不讓淚水落下,若是影響了父親的興緻,他一定會收到更加嚴厲的懲罰。
“小孩子不懂事。”宋明的鳄魚皮鞋尖出現在他的視野裡,鞋面上映出自己扭曲變形的臉,“景沅,讓李總看看你的腺體。”皮鞋尖不着痕迹地踢了一腳他的腳踝——這是“立刻執行”的意思。
宋景沅雖早有預料,但還是不免心如死灰。
給除伴侶外的Alpha看腺體,這對于任何一個Omega而言都是一種侮辱。因為除了一些特殊職業的Omega,所有Omega的腺體都是用抑制貼或者信息素頸圈遮掩起來。
自己的腺體要被别的Alpha看到了,自己是一個浪蕩的Omega。
水晶吊燈的光突然變得刺目,那些施華洛世奇水晶的棱角在視網膜上留下灼燒般的殘影。
宋景沅解開珍珠母貝紐扣時,聽見自己脊椎發出“咯”的輕響,就像小時候玩壞的木偶關節。後頸的抑制貼被父親一把撕開——
依蘭混着一絲冷冽的香氣在空氣中炸裂,幾片懸浮在空中的彩帶突然改變軌道朝他們飄來——這是高純度Omega信息素引發的磁場紊亂。
李總倒吸氣的聲音像是毒瘾發作,鼻孔誇張地擴張着。
“純度85%,”父親用評估拍賣品的口吻說,手指粗暴地翻開腺體周圍的皮膚,“雖然達不到頂級Omega的90%純度,但勝在香氣獨特。”
他突然用手杖尖端狠狠碾壓Omega滲血的腺體,将腺體裡儲存的信息素擠了出來,杖頭上鑲嵌着的藍寶石沾上透明的腺液。
“而且……特别耐疼。”這句話是對着李總說的,但眼睛卻盯着宋景沅瞬間蒼白的嘴唇。
劇痛讓宋景沅眼前炸開清晰又迷幻的星星,像是小時候發高燒時産生的幻覺。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地下室裡奄奄一息的Omega,他渾身都是淩虐的痕迹,但還是強撐着理了理身上僅剩的一點布料掩住自己,嘴角牽起一個虛弱的笑,喉嚨裡擠出一句幹啞的話。
他聽到那個Omega對自己說道:
“小沅……”
小沅——
意識從回憶裡猛地抽離,後背沁出薄汗。
“發什麼呆?”父親的聲音将他拽回現實,手杖不輕不重地敲在他的小腿骨上,“換身衣服去給貴賓倒酒。”這是警告——
……
宋景沅鎖上門就癱坐在智能馬桶上,這個價值三十萬星币的衛浴産品立刻啟動健康掃描模式,溫柔的女聲從鍍金揚聲器裡傳出:
“檢測到心率138次/分,皮質醇水平超标237%,建議立即服用……”他一把扯斷生物檢測器的導線,斷裂處迸出幾顆細小的電火花。
鏡面天花闆上映出無數個蜷縮的自己,像被關進标本盒裡的白蛾,每片翅膀上都釘着金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