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衍氣若遊絲：“理解。”

宋聞溪聚出一道靈力，欲輸給他：“謝謝你給我扛了雷劫。”

陸青衍阻止道：“你剛結丹，靈力尚且不穩，先别用。”

宋聞溪隻好作罷，眸光霎時一亮：“結丹！我原來不是練氣嗎，怎麼突然到金丹了？”

陸青衍冷沉着一張臉：“築基那一道雷怎麼着都搶不到我，要不是小天雷劫，我能這般狼狽？”

宋聞溪還沉浸在修為跨級突破的感歎中：“難道我天賦異禀？”

陸青衍一陣無語，譏诮道：“嗯，太有天賦了，早知就該讓那雷劈劈你，看看有沒有水分。”

宋聞溪笑盈盈地蹭蹭他的手臂，尾音微微上揚：“太謝謝你了，沒有你，我可怎麼辦啊。”

陸青衍冷笑一聲：“有點假，能不能真誠一點。”

宋聞溪讪讪一笑，而後滔滔不絕：“我哪裡不真誠啊，我對你的感謝情真意切，發自肺腑，掏心掏肺，剖心析肝，披肝瀝膽……”

陸青衍扶額：“好了，把你的内髒收回去。”

宋聞溪剩下的字眼卡在喉間。

陸青衍豎起一根食指，送到她唇邊：“别吵，讓我歇一會兒，還得挨一劈。”

宋聞溪眼睛蓦地睜大，想要剖根究底，卻始終沒有選擇開口。

幾息後，天邊再次傳來一聲轟鳴，聲如洪鐘，震耳欲聾。

這次不是黑雲，而是一團紫色，滋滋冒着金光。

“噼咔——”

紫金色的閃電劈下來，周圍一切都沒有變化，隻落在陸青衍背上，化作一道瘆人的血痕。

他當即噴出一口鮮血，身子向前傾倒，靠手掌撐着。

手背上青筋暴起，胳膊微微發着顫，掌心是混着血腥的污泥。

宋聞溪方才被他甩到一旁，腦袋發暈，此刻才回過神來。

她按按昏沉的腦袋，回首隻見陸青衍神色不改，面上的血污已經拭去，絲毫不見狼狽的樣子。

若非周身濃厚的血腥味，誰來也看不出來他傷至如此。

宋聞溪蓦地恍然，原書中提到過“紫金雲雷”，這是天罰之雷，傷害可以說是結丹的小天雷劫的三倍不止，無視任何保護結界，是實實在在的物理傷害，打在皮上，痛在肉裡。

違逆天道便要受天罰，陸青衍是為她抗雷劫才平白無故地受此一難。

宋聞溪心中越發愧疚，圓潤的眼睛很快附上水霧，跌跌撞撞地起身去扶他。

陸青衍穩着聲線，嫌棄地睨她一眼：“死不了，别用這副表情對着我。”

宋聞溪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瞥見他血染一片的後背，倏然一怔，猶猶豫豫地問道：“疼嗎？”

陸青衍面若白紙，痛苦地阖了阖眼，聲音也弱了幾個度：“這不是廢話嗎？”

宋聞溪垂下眼睫，支支吾吾半天發出幾個音：“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陸青衍的重量倏然全都壓到她身上，應是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好在，宋聞溪有經驗，立時反應過來，站住身子，穩穩當當地抱住他。

陸青衍斯時面色平和，嘴唇還發着白，靜靜地靠着她，腦袋微微埋進她的脖頸間。

他長長的睫羽微微顫動着，掃在宋聞溪的皮膚上，有些發癢。

但顧不得這麼多，她繞過陸青衍的腰身，轉而将他背到背上。

人在倒黴時喝涼水都塞牙。

紫雲散去，卻不是撥雲見日。

黑壓壓的一片遮天蔽日，呼呼地刮起妖風，這次不是雷劫，忽地降起瓢潑大雨。

豆大的雨點子噼裡啪啦地打在身上，寒意一寸一寸地侵蝕着身體僅存的微薄暖意。

宋聞溪加快腳步，但畢竟背着一個成年男子，再如何加速也快不到哪去。

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陸青衍微弱的氣息落在頰側。

呼吸聲淹沒在其他聲響中，如同風中殘燭，随時都有熄滅的可能。

宋聞溪微微偏着頭，竭盡所能地去感受聊勝于無的氣息。

她焦急萬分，卻無能為力，隻能一遍遍地重複着：“陸青衍，你别睡好不好……”

“陸青衍，你别睡……”

“陸青衍，不能睡……”

“陸青衍，别睡……”

“陸青衍……”

“陸青衍……”

……

話語到了最後隻剩下名字，三個字似是用盡宋聞溪所有的氣力，一百零三遍的“陸青衍”好像有什麼魔力，支撐着她一直走，一直走。

天色漸晚，雨勢小了不少。

好像過了許久許久，宋聞溪終于望見了幾階玉石階。

她的衣裙不斷流着水，背上的人亦然，狼狽至極。

站在院側守門的小厮走過來扶住她，嘴唇開合，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宋聞溪艱難地擡頭，模糊的視野中是“欲仙樓”三個大字。

她如釋重負，放開被咬得出血的下唇，放下陸青衍，将他扶在身側，有氣無力地懇求道：“求你，救他，救他……”

不知說了幾遍，她眼前霎時一黑，意識沉沉，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