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溱打量周圍,入眼是黑漆漆一片,周圍全是枯樹與高牆。
四處無光,之前出來時提着的燈籠也是在姚喜知手中,本因着看自己走的方向還算燈火敞亮,派不上用場,便讓她帶走了,如今竟把自己陷在了一片黑暗中。
往日就算是冷宮廢殿也有宮闱局的人守着,許是除夕都懈怠了,一個人影都尋不到。
上官溱沒得法子,隻能憑那點月光和自己的直覺辨了方位。
沒走幾步,忽然聽到隐隐約約的人聲,像是痛苦的哀嚎,又像在如幽似怨地泣淚,聲音有一陣沒一陣的,聽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這落根針在地上都能聞見聲響的夜裡,顯得分外滲人。
上官溱猛地打了個寒顫,渾身汗毛豎起,搓了搓胳膊,又雙臂環抱住自己,壯膽般自言自語:“什麼東西竟敢在這真龍天子底下裝神弄鬼的,我可不怕這些!”
片刻後,反倒是迎着聲音的方向前去了。
聲音漸近,上官溱才判斷出是一個聲音尖銳的男子呻/吟。
似乎是個閹人?
隻是閹人怎麼會在這兒,還發出像是慘叫?
難道是哪家的主子在這裡用私刑懲罰下人?
又複行幾步,終于找到了聲音的源頭——一座廢棄的宮殿,周圍滿是久無人打理的野草灌木,牆上爬滿了枯藤,門前一片積了不知多久的雪還未化去,從外面看去,連絲燭光都沒透出來。
大晚上的,連燈都不點,總不能是真有枉死宮人的冤魂吧?
上官溱咬了下唇,心裡的好奇終究戰勝了恐懼,踮起腳蹑手蹑腳地走近宮殿。
宮門沒有閉緊,兩扇門之間隔了大半個頭的間隙,上官溱将腦袋湊過去,風立刻就将破舊宮門上的鐵鏽味灌向鼻間,惹得上官溱眉頭直皺。
其中好像還混着股什麼别的味道,但分辨不出來。
目光探進門縫,庭院倒是不大,一片漆黑,唯有一點月色的光亮。
左邊被水池占了大片的地兒,水池岸邊是空曠曠一片。
又看向右邊,多是些零星的雜物,隻有地上依稀有些液體,其他看不出什麼異樣。
再往右,便被門擋住了視角。
突然,耳邊又響起剛才那種有些尖銳的呻/吟,還有斷斷續續的喘/息聲,飽含痛苦,聲音卻微弱,像是已經力竭。
聲音是從右邊方向傳來的,上官溱壯着膽子,稍稍把門推動一點,終于看到了聲音的來源——一個已經被挖去雙眼、滿臉血污的男人。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他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縱橫交錯的傷口像是被一刀一刀剜下了肉來,皮肉翻卷,渾身浴血。
有的血迹已經幹涸,顯然如今這般模樣,非是一日之功,有的傷口還在往外汩湧新鮮血水,順着木椅滴落在地。
坐在椅上的人已是半昏迷狀态,旁邊突然伸來一隻手,隻能看到手臂,而不見人,往他身上潑了水,或許是鹽水,那男人又發出刺耳的慘叫。
見他醒來,又拿出一把小刀,從男子手臂上薄薄片下一塊人肉。
慘叫聲中夾雜着惡徒的一聲輕笑,像是在享受多麼令人愉快的事情。
上官溱還隻當是有宮裡的下人被關在這處受罰了,萬萬沒想到會是這般血腥的場面。
說是虐/殺也不為過。
她才反應過來,被掩蓋在鐵鏽味中的另一個氣味,是血腥味。
這畫面與氣味同時沖擊過來,腹中瞬間翻江倒海,忍不住幹嘔,卻正好撞到緊貼的宮門。
“嘎吱——”
年久生鏽的宮門發出穿透黑夜的一聲,裡面馬上傳來另一個男子的呵聲:“誰!”
借着被無意撞開更多的宮門,上官溱終于看到了那個此前一直被遮擋住的男人——但僅僅能根據身量判斷出是個男人。
男人背對着她,頭微側,卻隐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
她也不敢再仔細看。
哪怕她自诩膽大,在女子中也算懂幾分拳腳功夫,但是面對能幹出這般如此滅絕人性之事的惡魔,手上還有尖刀利器,她實在沒那個膽量去硬碰硬。
她甚至毫不懷疑,對方能幹出殺人滅口的事情來。
不做猶豫地,上官溱轉身就撒腿飛奔,也不管前面的路是通往哪裡,有路就走,沒路也從叢林中穿過。
風從她耳邊呼嘯而過,她的腦子懵懵的,耳朵像在嗡鳴,聽不清身後到底有沒有腳步聲傳來。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突然被人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