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剛才沒來得及時避雨,身上衣物濕了一大片,獵獵風聲中裹挾來一陣尖銳的鴉鳴,激得她身子不斷瑟瑟發抖。
彩雲惶惶無措,還是受不住這樣的氛圍,老實交代了:“是美人讓我來跟着你的。”
果然!
姚喜知暗道。
“然後呢?”
“她說,上官美人,這兩日整日在院中練琴的,今日又突然鬼鬼祟祟地出院子,其中肯定有蹊跷,所以,叫我來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又補充道:“不過我來得晚,沒看見什麼!”
姚喜知溜兒圓的眼轉了轉,狀似無意随口道:“你沒看到方才高内侍沖我點頭就好。”
彩雲驚呼:“高内侍?那不是林少監嗎?”
話剛落,立馬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頭一下低埋得死死的。
姚喜知指尖摩挲着下巴略一思忖,磨蹭磨蹭地将身子貼過去,臉上換上親和的笑意,道:“彩雲阿姊啊,你看這樣如何,今晚你跟蹤偷窺的事呢,我便不告訴我們美人了,你也别告訴嶽美人,咱倆就當做互相沒見過,怎樣?”
“可是……”
“别可是了,你看聖人都已經與我們美人一道了,你回去跟嶽美人說,不是平白讓她心情不好嗎,她又不是好脾氣的人,怕是要把宮裡弄得個雞犬不甯的。”
彩雲看着她,神情猶豫,卻沒有應答。
姚喜知見她不肯,語氣又嚴厲起來:“你出現在這裡,誰能肯定你是随我和美人而來,還是悄悄來打探聖人行蹤的。往高了說,窺探聖駕行蹤,你是何居心?”
“我……”彩雲立馬想辯解,看着姚喜知兇巴巴的表情,又蔫了氣兒。
最後還是勉為其難地點了頭。
姚喜知一下子換了表情,笑嘻嘻地牽過彩雲的手:“這就對嘛,大家都是朋友,這樣和和氣氣的多好。”
彩雲眼神躲閃,嘴角勉強牽出一個附和的笑。
*
按理妃嫔侍了寝,是當夜就要離開皇帝的寝居的。
上官溱第一次侍寝,聽說女子初次都不太好過,也不知她情況如何,姚喜知擔心上官溱的情況,久久沒能入睡。
本想等她回來了,看看上官溱有沒有什麼需要她照顧的,不想她卻一夜未歸。
直到卯正時分,天色已透出些光亮,上官溱才乘着步辇緩緩回宮。
姚喜知揉着惺忪的睡眼,和翠樨一起迎上去,心裡一堆話想說,但看周圍人多眼雜的,還是憋回了心裡。
領頭的依然是福來,鞠着腰,滿臉笑意向上官溱道賀:“這頭一回就能留宿蓬萊殿的主子可不多,美人定然是能前程似錦,福來啊就在這兒先祝賀美人了。”
上官溱颔首應下:“承蒙小使吉言。”
姚喜知默契地遞上賞銀:“這都是托了林少監和福來谒監您們的福。”
姚喜知圓潤的臉加上水汪汪的眼,一笑起來就讓人忍不住跟着歡喜。
福來也不例外。
看了眼賞錢,福來猶豫一下,還是笑着接過,道:“咱也是聽上頭的話,都是我該做的,瞧您們還這麼客氣。”
又說了幾句客套話,福來道:“那咱家還有其他事兒忙着,就不多留了,估計一會兒能有聖上的賞賜下來,美人好生候着。”
送走福來,兩人扶着上官溱回屋中,等上官溱坐下,翠樨又去添了茶水來。
上官溱端起茶盞一飲而盡,翠樨才笑道:“恭喜美人,賀喜美人!”
姚喜知也高興:“我昨個兒本還想等着美人回來,沒想到竟是留宿了一整晚,想來聖人是一看到我們美人這傾國傾城的容貌,就愛得移不開眼了!”
上官溱笑着輕拍下姚喜知的手,瞪她一眼。
翠樨詢問:“昨個兒想來是一切順利?”
上官溱點點頭,臉上的笑意卻淡了幾分。
還是将事情道來:“……昨日那雨來得正好,本來皇上隻是靜靜地聽我彈曲兒,我也摸不準他到底是個什麼想法,該是趁機攀談,還是作勢要離開以退為進更好。”
“等那雨一來,我便不好離開了,作是被雨困住的模樣,聖人也去不得他處,正好共處了好一段時間,等太監們擡了禦辇來接聖人回殿,聖人見我一人困在亭中,就讓我與他一同乘轎回去了。”
“難怪我瞧着當時你是與聖人一同乘轎離開的,也是一份殊榮呢!”姚喜知喜不自勝。
翠樨接話:“看來啊,我們美人好日子要來了!”
嘻嘻哈哈說了幾句,等翠樨去忙其他事,屋中就剩她們姐妹二人了,姚喜知才又聊些私密的話題。
坐下将上官溱的手握在掌心,擔心地問道:“昨日你初次侍寝,我看你面色似乎不太好,身體可是不适?”
“不适是有些,不過說是有多難受,倒也不至于。
“聖人待你可還好?”
上官溱沒有直接回答,頓了頓,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臉上的笑徹底消失,眼眶變得濕潤,又連忙用力閉眼,将淚水忍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