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喜知慌了神,忙過去将上官溱攬在懷裡:“臻臻别難過,有什麼委屈都可以跟我說。”
“若是聖人待你不好,我們便不争這個寵了便是!就在這仙居殿當個富貴閑人,好歹老爺也是三品大官,她們還能怎麼欺負了我們不成?”
上官溱雙手回抱住姚喜知的背,把頭埋在姚喜知肩頸,用力拱了拱。
平複了下心情,歎息一聲,才擡起頭來,道:“聖人待我沒有不好,隻是……”
話未盡,反問:“你可知當初聖人指名點我入宮,是為何?”
姚喜知愣了下,老實搖搖頭。
這也是她們之前所困惑的。
“你可還記得去歲年初,我們在汴河附近曾教訓了個擾事的浪蕩子,正巧當時節度使張使君也在附近,被我們動靜驚擾到,我們連連賠罪,還好那日張使君并未深究……”
姚喜知接過話:“你一說,倒是有那麼一回事。”
一邊回憶着:“當時他旁邊還站了個穿着看起來便貴氣的男人,連張使君也對他态度恭敬,道了你是刺史家的女兒,那男人還笑着說你頗有幾分豪爽的俠氣,張使君這才放我們走了。”
“你突然提起這事兒……”姚喜知心裡奇怪,然後才突然反應過來,驚呼:“你的意思,莫不是,那人就是聖人?”
雙眼睜得溜圓,驚訝地看向上官溱。
時隔一年,早已經記不得那人的模樣,因此哪怕是昨日遠遠地瞧見了聖人,也并未将之聯想到一起。
上官溱點點頭。
“所以是聖人那日對你一見傾心了?可照這麼說,你進宮應當是盛寵不斷才對,怎會……”
上官溱語氣恨恨:“哪裡有什麼一見傾心,不過是見色起意!”
皇帝當然不會這麼直接告訴她,這結論是上官溱将皇帝的閑談與後來向福來打聽的情況結合得出來的。
“他下令選秀時随口與随侍的大太監說了句上官刺史家的小娘子好像不錯,我便沒有任何拒絕餘地地進了宮。但是後宮佳麗三千,一個隻一年前見過一面的女子又值得他幾分上心?”
“有了如嶽芸雁之流同樣姿色姣好的新歡,若無人特意提及,早不知被他丢到記憶的那個犄角旮旯裡了。”
上官溱說着,又淚如雨下:“他昨晚與我談起他那日見我英姿飒爽,喜歡我朝氣蓬勃的模樣。”
“可他明明欣賞的是鳥兒能展翅高飛,卻非要生生折斷鳥兒的翅膀!”
“他笑得那麼開懷,畢竟在他眼裡,讓我進宮是給了我多大的福分!卻不知,我當時是多努力,多艱難,才能在他面前維持住我臉上讨好的笑意,藏住我眼裡的憤怒!”
字字泣血。
每一個字都砸在姚喜知心上,眼眶泛紅,說不出話。
此前也曾想過難道是涉及些前朝的政事鬥争,所以要納這些官員的女兒進宮。沒想到,隻是因為這麼一個小小的理由。
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早埋在她們記憶中,也埋在皇帝記憶中的相遇。
她們低着頭,連來人的容貌都沒有看清的相遇。
就這麼把上官溱原本廣闊自由的一生關在了這深宮中。
她想為上官溱做什麼,卻什麼也做不了。
畢竟她連自己的人生方向都無法掌控。
姚喜知呼吸滞了滞,隻能無力地擡起手,輕輕替上官溱擦拭掉滿臉的淚水,再次将她深擁進懷中,企圖能将自己身上的溫度傳遞給她。
姚喜知感受到懷中的人身子先是僵直,然後輕輕顫抖起來,接着她肩膀的衣物濕潤了一片。
屋中沒有嗚咽聲,全被上官溱咽回了喉嚨,但是她知道衣物是被上官溱的淚水浸濕的,一路浸到了她心底。
姚喜知像哄稚童入睡般輕拍着上官溱的背,直到上官溱哭累了,扶着她到榻上補眠睡下,才輕手輕腳退出房間。
翠樨正在耳房整理雜物,見姚喜知來,随口問道:“美人歇下了?”
“嗯,昨晚肯定也沒休息好,讓她先補會兒眠,等待會兒賞賜來了再叫醒她。”
說話的聲音有點沙啞,翠樨奇怪地看過來,見姚喜知似乎眼睛也紅紅的,問:“你這是哭了?”
姚喜知連忙揉揉眼,整理了下表情,回答:“沒,可能是最近受了點涼,嗓子有點疼,眼睛是剛才進了沙子,自己揉的。”
一邊走過去和翠樨一起忙活。
翠樨打趣:“我還當你是見美人得寵,太激動高興哭了呢。”
“哪兒有這麼誇張。”
翠樨眼睛亮晶晶的,滿臉笑意道:“我倒是真的挺高興的,隻要主子得寵,我們這些下頭的丫鬟,也能跟着沾光。”
姚喜知沒接話。
翠樨又想起昨日的事,問:“所以你到底是怎麼說動福來幫你的?”
事情都是福來在中間傳話,翠樨當幫她們的是福來了。
姚喜知猶豫半響,面色為難,最後覺得這件事還是很難瞞過翠樨,透露了些:“其實是林少監幫的我們。”
翠樨驚呼:“林少監?”
“他為何會幫忙?雖然他确實是宮中太監中少有的好說話的,但他看似對誰都和和氣氣,實則向來都公事公辦,在這種大事兒上,還未聽說偏幫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