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塞爾集中注意力,将護目鏡調成微距模式,全神貫注地操作起來。
這個回路搭建有些困難,小零件之間的耦合需要嚴密的計算——
“丢人啊……丢人……老臉都丢光了……”梅佐藍登将噴霧丢到半空,然後再接住。口中繼續碎碎念着。
“——當”
一柄鋒利的匕首擦着他高挺的鼻梁沒入樹中,發出令人悚然的震鳴。梅佐藍登吓得趕緊閉上了嘴,噤若寒蟬地坐在地上,可憐兮兮地看向拉塞爾。
要說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還要追溯到數分鐘前。
在他苦苦支撐巨陶鍬屍體的時候,拉塞爾摘下了他的護目鏡,是為了讓他看清不遠處正好有個樹樁宕住了蟲屍的邊緣,支起屍體約三十度左右,他們被卡在内側,是可以爬出去的!看到自己半天沒有動作,拉塞爾便又開口提醒:“有樹樁宕住了蟲屍,你再撐一下,我先出去了。”
而自己呢?以為到了生死時刻,頓悟了自己的真心,還主動吻了上去!
對方波瀾不驚之下帶有一絲驚愕的表情,估計他這輩子都忘不了了。
這種驚愕絕對不是指像普通人那種“啊!我被人強吻了!”的驚愕。拉塞爾根本不可能懂親吻的含義,他的驚愕,隻是因為想不通自己為何會在那種情況下做出如此多餘的舉動!
——對,他梅佐藍登,漫漫人生中第一次,被當作白癡了!
不僅如此,從屍體下爬出來後,拉塞爾還咂了咂嘴,第一時間用腕表檢測身體裡有沒有被!下!藥!
然後理所當然的什麼都沒檢測出來。
于是他再一次驚愕了。
——拜托,就一個長驅直入的深吻而已!求你别想那麼多好嗎?!
梅佐藍登越來越覺得自己失敗,他出神地看着拉塞爾的側臉,發現——自己确确實實喜歡上他了。
他還在心裡樂觀地開着黃色笑話:從最開始作為純□□的單重“喜歡上他”,到現在的情欲與□□的雙重“喜歡上他”,兩者都已明确了下來。就像是一團缥缈的雲霧終于落下雨滴,實打實地敲擊在心土上。每一次回響,都在宣告着他的敗北。
他輸了,輸得如釋重負。
【我們本來就是家人】腦海裡突然有聲音出現。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是來自他記憶碎片的聲音。腦海裡的自己總是強調着他和拉塞爾本就有着聯系——他們是家人。他一度想将這些被分離出來的碎片拼湊起來,但他的本能卻又抗拒着自己的行為。
他知道他自己是誰,知道他下過的每一步棋,知道他最終的目标是什麼——他能确定自己絕對沒有失憶過。
果然是“那個計劃”的副作用嗎?
“喂。過來。”神遊中的梅佐藍登聽到一聲輕喝,将他拉回了現實。
拉塞爾将赤焰修理到能用的程度後,放回了空間镯。他打算開始拆卸RM,但肋骨斷了,一時半會用不上力氣,肺疼。于是隻能向梅佐藍登求助。
“要我做什麼?”梅佐藍登上前問道。
“翻過來。我要看看她後背的中樞。”
梅佐藍登二話不說,拽起少女的右臂甲胄,幹淨利落地翻了過去。
“咣當”頭盔觸在土地上,少量的紅白液體從破損的地方流了出來,是少女還沒有凝固的血液和組織液。RM此時已經完全黯淡,半點能源都無。拉塞爾蹲下身子,将護目鏡調成強光模式,仔細觀察了一番,然後将後背的護甲卸了下來。
護甲之下,是一顆特殊材質的青色圓球。
“空間鈕?”梅佐藍登看到少女背後的東西,驚訝地說道。
“嗯。”拉塞爾嚴肅地點了點頭。
“怪不得。”這樣就解釋得通了。他們能無聲無息地帶着RM潛入進來,是因為這些RM都有空間鈕。梅佐藍登又想到了一點——這種東西市面上沒有,是黑貨無疑,而且以獵兵團的能力也隻搞到三架,代表着這種東西要麼還在研發階段,要麼就是有人在拿獵兵團做測試。
拉塞爾将空間鈕拿在手裡,果然,除了編号什麼都沒有。的确是黑市産品。但這個空間鈕的材料他非常熟悉——蟲腦空間鈕。
是他們孤星的技術。
拉塞爾将空間鈕一刀切斷,像丢垃圾一樣棄在腳下。
“這就完事了?”梅佐藍登訝然道。
“沒什麼值得看的了。”拉塞爾捂着肋骨的斷裂處,站了起來。梅佐藍登想上前扶他一下,卻被閃過。
“呼……”肺部隐隐作痛,拉塞爾緩緩吐出口氣來。要想讓納米機器人修複肋骨到不影響戰鬥的狀态,至少需要六個小時。如果接下來再遭遇戰鬥,估計不太讨好。他思忖了一會兒,問向梅佐藍登:“接下來還有什麼計劃?”
“接下來……”獵兵團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隻要繼續跟着商隊,接下來的旅程會很輕松——但梅佐藍登卻猶豫了。
說起來,拉塞爾到現在都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裡吧?是因為拉塞爾根本就沒有想要了解他的意圖,還是……
他将手伸向腰後,做了一個決定。拉塞爾注意到梅佐藍登的舉動,眼皮微微一擡,卻沒打算阻止。
“接下來,該處理一下我們兩個的事情了。”
梅佐藍登平穩地擡起胳膊,用槍點住了拉塞爾的胸口。他的臉上并沒有挂着往日的微笑假面,是因為,此時此刻,他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