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塞爾繃直了後腰,想調整身位,因為下面實在是有些不舒服——梅佐藍登說得對,他确實是第一次坐在生物的背上。
風呼嘯而過,帶着泥土的陳香,周圍的景色觸手可及。他能感受到身下鹿的肌肉在一張一弛,生命的溫度是如此貼近自己。比起在機甲裡,他仿佛更喜歡這種體驗。
——暢快!
這是他現在唯一想到的情感。
他努力将身體放松,弓腰用手戴上了護目鏡,總算是看清了前方。樹影與陽光交替而過,在前方二十餘米處,一名同樣騎着鹿背着弓箭的銀發男人正在為他們帶路。
“好玩嗎?”這時,梅佐藍登沖他大聲喊道。
沒有回答。梅佐藍登不死心地望着拉塞爾的方向,突然發現——那個人、在笑。
毫無顧忌的,甚至是有些遲鈍的,在笑着。
梅佐藍登一晃神,差點沒被甩下去。他鼻子忽然有些發酸,迎風緩了一陣後,又扯着脖子喊道:“你笑啦!!”
拉塞爾絲毫未察覺到自己表情的變化,聽到梅佐藍登的話後才明白,原來自己這就是在“笑”。他雖然沒有理會梅佐藍登,但臉上卻依舊保持着淡笑的樣子。
“——真好看!!”
“你以後多笑笑!!!給孩子們做個榜樣!!!别成天死闆個臉!!!那——不——好——看!!!!”
拉塞爾聽得一清二楚,他扭頭看了眼梅佐藍登,又将頭轉了回去,算是回應。
梅佐藍登看到後,更加來勁,一手握着缰繩,一手搭在嘴邊做擴音狀:“喂!!!”
“你還記得我對你下的第一個命令是什麼嗎?”
“你肯定記得!!”
“我跟你說!!”
“我就愛看你笑!!”
“你聽到沒有!!”
“我就愛看你!!!”
“你要沒聽清我就再說一遍!!!”
“我——愛——你!!!!”
一聲聲大膽的求愛打破森林的靜谧,前方為他們引路的銀發精靈笑着搖了搖頭。落葉紛飛,綠中帶着一點微黃,原來,已是到了聖安瑞瑙的秋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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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長老,都埋伏好了?”精靈女王低頭看着以西結石,将指尖搭在祭壇邊沿上,緩步繞圈。
“埋伏好了。”背着長弓的執令長老站在祭壇外看着女王的背影,憂心忡忡地說道:“……陛下,這樣好嗎?”
“如果換作是卓德,他也一定會這麼做。”莎涅雅決絕地說道。
“我勸陛下再考慮考慮……他們兩個人的關系恐怕不一般。我們一族欠着先賢卓德的人情——”安卡昂還想勸阻,卻被冷冷打斷。
“難道你就眼睜睜地看着這個世界被毀滅嗎?這就是卓德想要看到的後世?!”莎涅雅杏目微瞪,看向安卡昂。
“可别說的這麼大義凜然,誰不知道陛下您愛慕着先賢啊~幾千年過去了,還念念不忘!人呀,都是有私心的,這可是先賢自己說的!”一個聲音在上方突兀地響起,不懂得看氣氛的女精靈此時正倒吊在祭壇後方的古木樹枝上,腦後的麻花辮随着身子蕩來蕩去。安卡昂扶額歎氣,擡眼透過指縫觀察着女王的神色,暗道不妙,趕忙在女王發怒之前大聲呵斥道:“朵娅,誰讓你進來的!快給我下來!信不信關你緊閉!”
“我可是陛下近衛隊的小隊長,本來就是跟在陛下身邊的!嘿咻——”朵娅在空中翻了個滾,雙臂張開,輕巧地落在地上,然後拍了拍膝蓋,“再說,昨天是我先發現祭壇的異狀的!你這老頭兒,張口閉口關我禁閉,有本事把我趕走啊!”
“老、老頭……”安卡昂聽到這兩個字之後鼻子都要氣歪了,他确實是活了很久了,但依然保持着青年的樣子。自認為有着精靈族數一數二長相的執令長老,最忌諱别人叫他老頭!而且他比女王年齡要小,他是老頭,不就間接在罵女王陛下是老太婆嗎!
“你們……”莎涅雅擡起手,深吸了口氣,像是在抑制着什麼一樣,平靜地說道:“都出去。”
“哎!遵命,陛下!”朵娅裝模作樣的深鞠了個躬,然後蹦蹦跳跳地離去。
果然和人類這個種族待久了,真是沒教養!安卡昂腹诽道,他深深看了眼女王,搖着頭離開祭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