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裝置為什麼不可以普及給平民百姓呢？一邊說理論尚未成熟，一邊放着腕表系數吃灰，别開玩笑了！”

“規劃好交通帶，将工農業星球與人居星球分開。要想把高速公路移到宇宙上，各星系需要預留出三十個公轉期的改造時間。”

“結束超導時代、進入光學時代并不難。去召集一批最優秀的編程人員，先從打造光學編碼入手。”

“你們需要的是想象力，我需要的是……”金發男人摘下沉重精神傳感器，揉了揉太陽穴，有些遲滞地說道：“我需要的是休息。”

“累了嗎？”澤拉斯将記錄設備放到一邊，擔憂地問道。

“不是自己的身體，總覺得不能很好地駕馭。”金發男人揪了下手背上略有松弛的皮膚，他還不到九十歲，外表就已經像個二百多歲的中年人：“衰老的太快了，撐不了多久。而你還是和八十年前一樣，我好嫉妒。”

他的精神和意識太過強大，這具人造軀體并承受不住這份使命。

“一會還要随教皇去豐德帝國傳播福祉，幹脆幫您推掉好了。”澤拉斯起身，轉動鑲在牆上的球型通訊儀。

“不用，倒也不至于累得走不動路。”聖皇癱在軟椅内，又擰着屁股下滑了三分，找到一個舒服的角度後，軟椅貼合他的身體改變形狀，變成了一張舒适的小床。

澤拉斯将手搭在通訊儀上，認真地說：“您完全不用遷就教會那邊。您可是神，是我們科學家的神，而不是他們宗教的神。”[46]

“是代言者，澤拉斯。第五百五十二次強調，我是人，不是神。”中年男人哼哼了兩句，慢吞吞地解釋道：“我知曉萬物真理，是因為在最高維度裡，我本來就是正宇宙，是那些玩意構成了我。但我無法預知你明天中午要吃什麼——自我誕生的那刻起，就已經和你們一樣，被這個維度的規則所束縛，變成了普通的人類。”說到這裡，他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占蔔預言這方面，我還不如一個吉普賽人。”

“所以您要拖着這樣的身子登艦，我的陛下？”澤拉斯的眉毛擰成了兩股波浪。

“我有我的職業操守。”中年男人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幽幽說道：“在那之前，容我先眯一覺。”

“歡迎、歡迎，聖皇陛下！已經有四十個光令時沒見了吧！”神聖帝國的艦隊甫一着陸，道林三世便熱情地走上跳闆，向聖皇張開雙臂。率領着聖衛隊的海琳娜腰闆拔得筆直，眼珠黏在道林三世的身上，緊張地盯着他。

“好久不見，裡約克陛下。”聖皇踏前一步，僵硬地抱住留有兩撇胡的alpha男人，隻覺得五髒六腑都要被這熱情的擁抱擠了出去。他用餘光看到經過簡單易容的绯萊恩正背着手站在皇家護衛隊中央，沖他微笑着，于是他也示以了友好地笑。

“上次不是說好要統一時衡制嗎？”道林三世松開手臂後，聖皇笑着嗔問道。

“哦，對，當然。隻是一時間改不過來，而且當時的你還那麼——我會改的，畢竟我是一國之君，哈哈哈！”道林三世豪爽地笑道。他轉過身，走在前方，一邊為聖皇引路，一邊說道：“——所以，八十年不見，這裡還是有些變化的。”

“說說看？”

“晚會的節目單變了。”道林三世诙諧地沖他擠了下眼睛。

臨近護衛隊，绯萊恩從中走出，和他們上了同一輛無人車。在車門合攏同時，绯萊恩立即開口問道：“教皇為什麼沒有随行？”

聖皇明顯愣了一下：“我想我有海琳娜就足夠了。”

道林三世點了點頭，應和道：“海琳娜是一名非常出色的alpha，我想她可以——”

“我沒有和你說話，裡約克。”绯萊恩打斷了他的話，無視道林三世臉上的尴尬與難堪，滿面憂色地對聖皇說道：“我隻是在擔心你。海琳娜不知道你這副身體是多麼脆弱，你的身邊需要有人照顧，哪怕一名也好。如果你不喜歡這屆教皇，我換掉便是。”

“談不上喜惡，論知根知底的話……”聖皇将澤拉斯的名字生生咽了下去，他的情感是拿來的，本身并不是很懂人情世故，但好在他腦子轉得快：“确實别無他選。下次我會注意的。”

绯萊恩總算滿意。他看向裡約克，用長者的口吻嚴厲批評道：“裡約克，從小我就教育過你要記住輩分。如果不是你二叔祖沒有子嗣的話，這個皇位輪不到你坐。”

“謹記在心。”道林三世臉色發青的點了點頭。

車開到會場時，雙恒星已西沉。绯萊恩不喜歡人多的場合，在他們身邊安插了點人手便回宮殿休息。裡約克強打笑顔從高台上站起，對來自各個星球的高官貴族們揮了揮手。作為貴族炫耀品被帶入會場的omega們紛紛跪伏在地，不敢直視國王真容。

“真滑稽。”裡約克笑望着台下，從牙縫裡擠出來這樣一句話。

“不要往心裡去。”聖皇升起右側的紗幔，安慰道。

“我的兄長比我強大，但父親卻選中了我。隻因我是個聽話懂事的窩囊廢。父親說，這也是他當年被選中的原因。”裡約克側頭看向他，眼裡充滿了無助。嘈雜的環境下，他終于鼓起勇氣說出長年憋在心底的話：“二叔祖還活着，他随時都有可能會回來。從小我就被告知，想要活下去，就要時刻謹記這個國家并不屬于我。”

“二叔祖是豐德的神話，在祖父口中他一直是善良正直的人。但戰後他制定的法律實在是太可怕了，我無法相信那就是所謂的善良。”裡約克鼻息急促，有些懼意地瞄了眼身後的護衛，又靠近聖皇一分，将聲音壓得一低再低：“告訴我，聖皇陛下，我該如何掙脫我的命運，改變這個腐朽的國家？”

“恐怕我無能為力，裡約克。”聖皇隐約看到裡約克眼中的淚水，他能體會到，此時此刻，這個人類是有多麼的絕望——但他又何嘗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