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啦——”治療艙在淡藍色的微弱光線下緩緩打開,介于零度的霧氣将狹小的空間盈滿。一個渾身赤裸的人慢慢從艙中坐起身來,他将右手搭在潔白的艙沿處,想得到支點翻出艙外。但不知是艙沿的邊緣過于濕滑,還是他失了力氣,他的手順着力的方向打了滑,栽倒的瞬間,他用另一隻手極快的抓住頭頂帶有凹凸按鈕的面闆,将身體穩住。
經過一點狼狽的小意外後,他順利地站起身來。
四周非常暗,隻有幾個應急燈光和按鈕上的光點在按着呼吸的節奏閃爍。通過觀察,他勉強能看出這裡是赤焰的醫療室,于是他開口,呼喚赤焰的名字。
“咕咳、”
空蕩蕩的胃發出了生理性的抽搐,他不由幹嘔一聲。喉嚨内充滿了怪異的味道,像是生骨髓和橄榄油的混合。沒有得到赤焰的回應,他隻得強忍着不适感,向門口走去。
門沒有自動開啟,所有的操作都改成了手動模式。
休眠?還是動力核出問題了?接受髓液治療的時間絕對不短,他應該早已回到死亡星域,但很顯然,他沒有——那麼,他現在在哪裡?
他摸索着走到駕駛室,激活系統,嘗試喚醒赤焰。還好,并沒有什麼出現什麼波折。駕駛室變得通亮,而赤焰的聲音也如期響了起來。
“拉塞爾,你醒了。”對于拉塞爾的蘇醒,赤焰并沒有過于激動,相反,他的語氣中充滿了無奈和愧疚。
“發生了什麼?”拉塞爾單刀直入的問道。
赤焰從儲備艙内取出寬松的長袍,一邊為拉塞爾穿上,一邊解釋道:“我們在回程的路上,被卷入了克萊因平面。我們已經被困在這個空間有35424106142毫秒了(約410天)。”
“所有出去的手段都試過了?”
“目前是的。”赤焰像人一樣歎了口氣:“這裡得不到任何能源供給,隻能純消耗身上的希靈原石。我不知道你會沉睡多久,唯獨你的治療艙是不能斷能的。所以……我進入了休眠。”
拉塞爾冷靜的看向艙外純黑色的空間,琢磨着赤焰的話,說道:“現在我醒了,你可以說說那些需要征得我同意的方案了。”
“我無意拖延和隐瞞。但确實需要你的意見。”赤焰用機械手臂為拉塞爾遞去吸食型壓縮營養品,繼續解釋道:“我進化到了SS級,又擁有‘守護’。如果有足夠的能量沖擊,也許能将我們‘踢出’這個空間。”
“你的意思是,引爆能源核内的希靈原石?”拉塞爾馬上聽懂了赤焰的意思。
“是的。而且要引爆全部的原石才能提高被‘踢出’的幾率。但是……以你目前的身體,還不能承受沖擊。哪怕是在治療艙内,經過重重減緩也不可。因為你的心跳會率先脫落。”赤焰說出了他遲遲不肯動手的原因。
“我恢複到全盛狀态的時間,超過了糧耗時間?”拉塞爾知道赤焰為何猶豫了。
“是的。我們隻有一年左右的食物儲備,加上輸液的話,還可以多撐上半年。而你的身體組織就像新生嬰兒一樣脆弱,需要靜養五到十年才能恢複。拉塞爾,我可以選擇将你冷凍起來,希靈原石能讓我在低能耗狀态下撐上數百年。也許在這期間……”赤焰語氣中充滿了迫切。這聽起來是最保守的方法,但它也清楚,以拉塞爾的性格,絕對不會等待下去。
“詳細規劃一下引爆方案吧,赤焰。”拉塞爾不知道克萊因平面内的時間是否和外界時間對等,也許相對慢一些,也許相對快一些。但無論是生還是死,他都不想将運氣賭在時間上。
拉塞爾拖着長袍,一步步向着醫療室走了回去。
“拉塞爾!你真的要這麼做?!”赤焰驚聲問道。
拉塞爾沒有回應。在腦同調的狀态下,赤焰應該知道他有多麼堅決。他走進醫療室,制定起了手術流程。對于醫學,他了解的并不多,但好在他要做的不是治病,而是改造。他的目的非常明确:将心髒包裹起來,強行提高承受能力,一旦心跳脫落,還可以靠機械心髒繼續維持生理機能。
既然赤焰提出了問題,那他要做的,就是解決問題。
拉塞爾将自己關在醫療室内,先是畫好了設計圖,然後仔細打磨起細小而複雜的零件。期間他的頭腦依然冷靜得可怕——為了讓自己達到手術标準,他沒有節省食物,而是瘋狂補充營養,并每隔七十二小時抽一次血。
六百四十四個小時過後,拉塞爾平躺在手術台上,麻醉劑通過無針注射器打入了心髒附近的部位,不到一分鐘便起了作用。他的胸腔被打開,經過消毒的零件開始在心髒周圍組裝起來。幾個小時後,他的心髒宛如覆上了一層金屬色的膜。最後的步驟是動力器的安裝,瞳孔體積的動力器内僅有一顆針尖大的希靈原石,為了防止輻射,拉塞爾已将動力器縮小到了極限。
等到麻醉劑的藥效代謝完畢,拉塞爾的胸腔已被完好縫合起來。
心髒附近多了些不屬于身體的異物,他的呼吸也變得略微發悶。納米機器人在刀口處做着後續的工作,空氣裡盡是腥甜的味道。
“你說得對,總比等死強。”赤焰一點點收回納米機器人,苦澀的說道:“我隻是不希望你變成這個樣子。你遭受的已經夠多了。”
“是你奢求的過多了。”拉塞爾搖了搖頭。
他應該死在天水星上的,隻是沒料到梅佐藍登能将他從死神手中拉回來。雖不知道那個髓液是什麼東西,但意外的和他的身體很契合。無論還能活上三十年還是四十年,他現在還活着,本身就是一種幸運了。
又恢複了幾個小時後,拉塞爾穿上駕駛服,将自己固定在座位上,開啟了最高級别的緩沖模式。赤焰取出動力核内全部的原石,放在胸前,用雙掌緊緊夾住。
“拉塞爾,能成為你的光甲,”備用能量源源不斷地聚集,赤焰的掌心愈發明亮,蓄能之時,他說道:“是我最幸福的事情。”
“無論發生什麼,我永遠都會和你在一起。”
“我也是。”拉塞爾将駕駛座轉到與屏幕相反的方向,微微一笑。
蓄能完畢,赤焰沒有猶豫,将雙掌緊緊合攏!
“嘭!”
“嗡——”
兩個巨大的聲音通過光甲内壁傳來!
盡管做好了防護措施,但這樣的聲音也讓拉塞爾的大腦發出了刺痛!來不及細細感受,四面八方的壓迫力使他緊緊貼在了駕駛座上!此時的人體就像被擠壓到極限的水球——若放到平日,這種沖擊他還能承受,但現在,他的雙眼已經開始發黑!
即使開着引力場,在沖擊下,他仍然不能正常呼吸。拉塞爾緊緊咬住氧氣面罩的導氣管,讓自己在失去意識前還能得到足夠的供氧。肺部被氧氣強行撐開,一呼一吸都是劇烈的痛苦,卻也使他得到了短暫的清醒。然而,這才僅僅是個開始!
赤焰不斷地震顫起來,仿佛在摩擦着什麼一樣。
——疼!
來自心髒的痛感!劇烈的震顫讓心髒超出了負荷,他的體内像是有台高速運轉的攪拌機,葉片的部位正好打在心尖處!
拉塞爾雙眼一黑,終于還是陷入了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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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綿的雪山山脊上,一行人頂着風雪艱難地前進着。
“再堅持一下!馬上就能看到火山口了!”帶頭的隊長揪起别在衣領上的對講機喊道。在這種環境下,是不能輕易回頭說話的。
聽到隊長的話語,人們的精神為之一振。
“老爺子,還能走得動嗎?”走在後排的隊員大聲問向身邊的老人。
“走不動也得走哇!”老人擺了擺手,示意無礙。
隊員點了下頭,通過對講機向隊長彙報了老人的情況。
聽到老人身體還撐得住的,拉維不由呼了口氣。這個老人可是國寶級的地質學家兼考古學家,萬萬不能有閃失。不過一把年紀了,居然還帶着幾個學生跑到火山口采樣……真是活到老折騰到老啊。隻是苦了他們這些護送人員。
“這座濘芙火山,在臨近爆發前,表面的礦質會發生變化!”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老人還不忘給學生講課,“在岩漿沖破地殼前,火山口的四周會形成淡紅色的晶體!一些晶體會滾落到山腳,而在古代,這些掉落到山腳的晶體,會被當地人奉為‘濘芙之淚(女神的眼淚)’!而這個火山口,又被稱為女神之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