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表面的金屬是什麼？為什麼一點都不受腐蝕？還有錄像裡的那層薄膜，那是什麼？能量溢場？”

“它能識别生命波動！而且沒有傷害任何人！它是有智慧的！并且暫時對我們沒有敵意！”

“新指示下來了，讓我們嘗試與它進行溝通！”

“符号學、語言學專家在哪裡？拉維，護送他們過去！”

“……嘶。”拉維猛吸一口煙，将之丢在地上狠狠碾滅。他幫兩名專家穿上防護服，戴上防毒面具，坐在敞篷的越野車上向未知的鋼鐵怪物接近。

“他們來了。”赤焰掃描着接近的三人，說道。

“按我說的做。”拉塞爾并沒有看外界的景象，而是低頭思考着什麼。

交涉的時間經曆了整整七個自轉日，赤焰通過全息投影的互動将當地語言解析完畢，并為拉塞爾編寫出了程序，錄入腕表中。

當地人管這顆星球叫“生者之析”，稱天上的恒星為“永恒之眼”，稱夜間的衛星為“亡者之悼”。這條蜿蜒壯觀的山脈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山脈，叫作“濘芙山脈”，傳說是創造萬物的濘芙女神脊椎所化。整顆星球平原極少，高山林立，導緻這裡的人類普遍脊背寬大，足壯腿長，鼻挺眼細。說起來星盟人族也是體态各異，都是不同重力與自然環境下的進化結果。

他們的接受力很強，是經過開化、相信科學的族群。這才是拉塞爾選擇留下的主要原因之一。第八日破曉之時，赤焰開始做出回饋：它将大量的知識投影到空地上，并循環播放起來。他知道，這些超前的知識将颠覆整顆星球的科技，所有學者的世界觀将崩塌重塑，雖然曆時較長，但從各方面來說都很穩妥。

讓整顆星球代替他收發光學信号，總比赤焰的廣度要大。而且，在赤焰的能源未儲存完畢前，他隻敢單向的接收信号。他現在隻需等待這顆星球将空間站改良完畢，到那時，無論引來何方勢力，都給了他潛伏在幕後的觀察時間。

一個月後，整個濘芙山脈被封閉了起來，赤焰被各國軍隊重重圍住。明面上是保護與監視這個外星來客，實則是相互防備——赤焰的價值不言而喻，哪個國家搶占了科技先機，哪個國家便會得到霸權。聯合國下達的指令是，每個國家每天隻能派一名學者進入聯防禁地，進入前要經過嚴格的搜身，隻能帶最原始的紙與筆進行記錄。

拉塞爾知曉了這些人類的意圖後，不由動怒。他來這裡可不是看這些國家勢力勾心鬥角的，他要的是發展！

——這要等到什麼時候去？？

他将赤焰為數不多的能量全部聚集在背後的脈沖加農炮上，夜晚時沖着頭頂的衛星就來了一發。有的人來不及閉眼，直接被充滿熱量的強光照瞎。幾千裡的雲層被吹散，衛星上出現了一個肉眼可見的黑洞。

“給你們兩個公轉周期的時間，這顆星球必須達到我的要求。不然屆時，我會将這顆星球打穿。”

人們這才意識到，節奏從來都沒有掌握在他們的手中。這個外星的鋼鐵怪物完全不在乎國家勢力的平衡，不僅如此，它的目的也尚不明晰。赤焰的攻擊力有目共睹，那得到知識的代價将會是什麼？國家元首們不由重新陷入了思考。

此番警告後，生者之析的人類學得乖巧起來。共同的威脅下，人類終于形成了暫時的團結。各國斥巨資完善基地的基礎設施，将本國的頂尖學者送往濘芙火山——學者們不是政客，相處得倒是非常和諧。

生者之析的學者們也對赤焰有了新的稱呼——“NEE-KATLY”，簡譯過來即“赤之尊師”的意思。其中一名研究宗教的年輕學者總想把他的出現強拉硬拽到“女神的預言”上，每天還沖他做奇怪的動作——又是叩拜又是跳舞的，完全起不到任何溝通作用。

赤焰慢慢地吸收着恒星能量，學者們披星戴月地消化着知識。拉塞爾白天在光甲内做康複鍛煉，夜深人靜時則将作戰服設定為迷彩模式，潛入各個食堂吃得不亦樂乎。有時候遇到好吃的，還能打包帶走許多。人們一開始覺得是鬧鬼作祟，無論如何又都查不出真相，久而久之反倒習慣了，畢竟眼前還有個更解釋不清的外星物體在呢。

每個人各司其事，不知不覺，以赤焰為中心的聯防禁地竟變成了一個占地面積龐大、且無國籍的全領域研究中心。

一個公轉周期後，生者之析的人類探測到了這顆星球上的第一座原石礦——原石的發現将會改變整個世界，而赤焰的能源核也得以補充。這是拉塞爾計劃中的雙赢之舉。同時，在“赤之尊師”提供的成熟理論基礎下，光學元件已經得以大批量的生産，積累的數量足以發生質的飛躍。網絡終于離開了線式載體，變成了光式載體。信号将傳播得更快更遠，縮短了宇宙旅行的信息時差。

無需拉塞爾提點，這顆星球人類的視野便拓展到了整片星系。他們制定了詳細缜密的未來計劃，包括太空移民、原石能源的開發、空間站的重新部署等等。而星球的國際格局，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占據老式能源的富饒國家被轉瞬遺棄，而擁有原石的強國變得更強。歸順、附屬、合并，兩個公轉周期後，上百個國家名存實亡，整個世界被幾個強國控制，和當初三大文明的發祥方式頗為相似。

或許，數百年後，這裡将會成為第四大宇宙文明的發祥地。當然，他在有生之年是看不到了。

近千個小時後，從生者之析發射的光學信号終于得到了反饋，有什麼東西正往這顆星球趕來。拉塞爾達成了目的，準備離開濘芙火山，到别的地方潛伏起來，直到弄清楚來者的身份後再決定去留。

赤焰的啟動驚醒了熟睡中的學者，他們先駐軍一步，将赤焰圍住。兩年多了，這些學者對赤焰的感情不亞于真正的師生情，得知赤之尊師的去意，不少人抽噎起來。

“這些人，好像都不記得你說要把這顆星球轟開個洞的事了。”赤焰打趣道。其實他們是不可能打穿這顆行星的，機甲動能論可是錄在物理教科書内的必修理論，可惜在這種落後的星球上是無人能辟謠了。

“軍隊記得。”拉塞爾看着下方，發現這些學者的眼神像極了每每臨走前尼祿看他的眼神，充滿了單純的留戀與不舍。這些人，大約算得上是他的學生了。

“尊師！尊師！”

有聲音高聲呼喚着。是那個研究宗教哲學的年輕人。

“為什麼！為什麼要将這些知識無償傳授給我們！？”

為什麼嗎……

他僅僅是想利用他們回到死亡星域。僅僅是想回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