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第七顆星球了。我們還是沒有收到和星盟有關的任何消息。”赤焰站在該星球最大的衛星發射基地中心,擔憂地說道。橫跨十九個星系,他們隻找到七顆發展出宇宙科技的星球,沒有發現一個空間跳躍點。空間跳躍點和星系的量比為一比四十七,也就是四十七個星系裡才有可能發現一個空間跳躍點。茫茫宇宙,隻有他們兩台機甲,實在是太難探索了。
“奔波了好幾個月,當了個傳教士。我發誓我這輩子都沒幹過如此愚蠢的事情。”星球的另一面,穿着厚重工程铠甲的女孩無精打采地在通訊器内抱怨道。她正站在灼沙地帶的烈陽之下為自己的座駕充能,順便做一些維護和修補。
“當年的卓德也是這樣遊曆各個星球,留下無盡的知識。這些星球變成了最堅固無比的防線,抵禦蟲族,并形成了如今的星盟。”赤焰試圖講些鼓舞士氣的話,但他知道拉塞爾并不會像卓德一樣長壽。他最後能做的,隻是将拉塞爾所在居室的溫度調至舒适的清涼狀态。
這是他們駐留在這顆星球上的最後一日。
女孩共标記了十五顆星球,他們平均在每顆星球上停留的時間不會超過六百個小時,視開放程度和接受能力而定。六百個小時是拉塞爾估算出的最佳普及時間,過短工業鍊将會斷檔,過長則會浪費他們到下個星球的時間。這樣周遊完全部星球的時間差不多為星盟時衡制的九個月。本來會更快一些——如果希靈原石還在動力核内的話,赤焰就可以無休止地趕路了。現在隻能走走停停,跟着女孩一起為機甲充能。
充能完畢後,拉塞爾打算叫上女孩,繼續踏上開拓荒域的旅程,沒想到卻收到了“想在這裡多待一晚上”的請求。
【出了什麼問題】拉塞爾給她發了條信息。
他們往來的這幾顆星球暫時還沒有修複機甲動力核的工業基礎,如果機甲的充能系統出問題可就麻煩了。
【沒什麼,隻是單純想在這裡待一晚上。如果你想來,也可以。】女孩回複道。
“我建議過去。”在拉塞爾關閉消息窗口時,赤焰提議道。
“為什麼?”正準備做康複鍛煉的拉塞爾一邊纏着運動腕帶一邊問道。
“她是人,不是物品。我們将會和她相處很長一段時間,交流是必要的。而且,就目前的情況來講,‘如果你想來也可以過來’其實等于變相的邀請。”
“和她交流什麼?”對拉塞爾來說,語言僅僅是為達到既定目标而服務的有聲工具。如果是閑聊,他還真沒有經驗。
“她會先開口的。我分析了她的聲波,她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不管她是什麼目的,都值得我們一去。”
火紅色的光甲如流星般從天空劃過,向着不知名的機甲落去。夜幕與繁星追逐而來,為沙漠蒙上了一層冷色調的光。
推進器逐漸接近地面,沙塵四起,露出了落腳點堅固的白色平面。拉塞爾借助赤焰的夜視系統觀察四周,發現這裡是一座由未知生物巨大無比的白色骨架所組成的遠古遺迹。生物似乎是腹部朝上而死的,它的半顆頭骨與整根脊骨都嵌在沙漠之内,類似但鳍骨的部位四散在周圍,猶如浮在沙海上的白色小島。十三對高聳入雲的肋骨整齊地排列着,二十六個骨尖在經曆了無數年的風沙洗禮後已變得不再尖銳,卻依顯猙獰。
如此誇張的遠古巨獸的骨架,拉塞爾也是第一次見到。和它相比,赤焰就像是第七根肋骨處的一隻紅色螞蚱。或許這就是女孩想要在這裡多待一夜的原因。拉塞爾一邊想着,一邊帶上護目鏡,滑下光甲,向着小女孩走去。
嗯?這個女孩,居然是高文族?拉塞爾下了光甲才發現,和他一起旅行的這名女孩,竟是人類種族中以幼童形态聞名的高文族人。拉塞爾記得D小組裡也有一個高文族,好像叫作布蘭。
小女孩梳着煙紫色的齊劉海娃娃頭,渾身上下隻穿了一件緊身背心和短褲,她赤着腳,看起來很沉重的古咖色靴子就放在身邊。她的兩條腿像青蛙一樣蜷曲起來,腳掌對着腳掌,手肘架在膝蓋處,坐姿非常豪放。若有若無的檀香刺激着鼻翼及相連的每一根神經,拉塞爾能明顯地辨别出這是屬于omega信息素的味道。這個年齡比他大上不知多少歲的女孩獨自在這裡流浪了三十多年,大約連抑制劑都懶得打了吧。
“知道這是什麼嗎?”她敲着巨獸的肋骨,問道。
“某種脊椎動物門的生物遺骨。”拉塞爾答道。
女孩白了他一眼:“你直接說不知道不就得了?”
“我不知道。你呢?”拉塞爾站到她面前,很認真地盯着她煙紫色的眼睛說道。
“這是稽古鲸,是荒獸之一。”
女孩櫻唇半張,打量着眼前的男人。這幾個月來,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彼此的真身。
她早就猜想過對方是什麼樣的人了。如此豪華的機甲,鐵定是某個名門望族的公子哥吧。從小在家裡就接受了精英教育,在軍校的時候是恪盡職守的優等生,剛畢業就分到最好的部隊當小隊長,有着羨煞旁人的大好前程……
這樣的人,如果知道她的身份……
“荒獸?不是已經滅絕了嗎?”拉塞爾眼睛亮了起來,似乎聽到了很感興趣的東西。他單膝跪在地上,用戴有腕表的手拂去腳下的沙。
“因為荒獸是蟲族的天敵,人類驅逐了蟲族,荒獸便也漸漸絕迹了。”女孩拍着白骨,撇嘴笑道:“荒獸吃蟲族,就像海洋裡的鲸吞蝦一樣,整群整群地吞噬,非常壯觀。幾千年前,它們才是宇宙的霸主。”
“你似乎很了解荒獸?”
女孩從腕表中拿出水袋狠狠灌了一口,随後打了個嗝。涼風帶着略微刺鼻的味道傳入鼻腔,令拉塞爾不由懷疑起裡面到底是水還是酒。
“小子,我就是幹這行的。”
“你不像是考古學家。”他沒見過機甲開的這麼專業的考古學家。
“那你覺得我應該是什麼人?”Omega女孩用手将身子撐起,忽然靠近他,仰着頭用魅惑的眼神問道。
“你是,”拉塞爾将手搭在大腿上,保持着單膝跪地的姿勢,低頭凝視着女孩,語速均勻而緩慢地回答道:“一名被通緝的盜獵者。”
女孩瞳孔猛縮!她的表情變得兇惡起來,正要開口高呼,喉頭卻是一涼。
藏在戰術靴内的鋒利匕首正抵在她的下巴上。
原來這個男人半跪在地不光是在考察獸骨,而是早有戒備!
女孩咽了口唾沫,舉起雙手,自嘲道:“哈,我以為你隻是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是我猜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