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說實在的,周景儀讓他脫衣服的時候,目的還是十分單純的,無非是幫他檢查檢查傷口。
但謝津渡之後的反應完全動搖了她的意志。
他坐在床沿,擡眉看了她一眼,唇瓣翕動幾下,脖頸低下去,眼睛看向地面,耳朵燒得通紅,手指猶猶豫豫搭在紐扣上,遲遲沒有動。
她在他身上看到了古裝片裡女主洞房花燭夜才有的那種嬌羞感。
“月月,我們這樣會不會太快了?你都考慮好了嗎?這可是在酒店。”
周景儀深吸一口氣,後背滾滾發燙。
她現在真的好像個馬上要辣手摧花的變态!
“我隻是……”她慌忙把打在他肩膀上的手挪開,“我隻是想看看你背上的傷,沒别的意思,你别亂想。”
姓謝的亂她道心,害得她講話都不利索了。
他點點頭站起來,背身過解開大衣,露出半邊後背,再坐下。
膚若凝脂,香肩半露……
到底在想什麼鬼詞語!
一道醒目的淤青映入眼簾,他之前受傷包紮的繃帶還在,舊傷沒好又添新傷。
這回的傷還是為她受的。
“你在酒吧那會兒,幹嘛非要替我擋那一下?”
“我不想你受傷。”
謝津渡的回答很簡單,簡直和當年他不讓她去酒吧時的那句“我不想你出任何意外”異曲同工。
周景儀指尖在那處淤青上碰了碰,聽見他嘶了聲氣。
“剛剛在車上,又為什麼嘴硬說不痛?”
“你問當然就不痛。”他說。
“我是神仙啊?問一下你就不痛?”她抱着胳膊笑起來的。
“差不多。”她是他心裡唯一的天使。
傷的這麼重,得趕緊找點藥抹抹才行。
周景儀打開行李箱,亂翻一通,這才想起跌打萬花油因為不能過海關被她扔了。
“等我一下,我出去給你找點藥。”
說完她換了鞋子去了樓下,留他一人待在房間。
這個房間是退掉又重新訂的,沒有多少她的氣息,冷冰冰的。
掃視一圈後,男人的目光停在那隻敞開的行李箱上——
她剛剛找東西太急,将裡面的貼身衣物翻到了上面,絲質吊帶裙、蕾絲睡衣,還有細繩款的女士内衣。
他盯着那堆東西看了一會兒,腦海裡不自覺幻想她穿上這些衣服時的模樣,一時口幹舌燥。
房門“咔哒”響過一聲,她回來了。
謝津渡忙收回視線,正襟危坐。
“好快。”他沒話找話,生怕她發現自己看了不該看的。
“是啊,藥店好遠,不過我沒去。”她俏皮地眨眨眼,朝他晃了晃手裡的arnicare藥膏,“前台的姐姐人美心善,給了我這個。”
“嗯。”他應着聲,盡量不亂看,可心髒突突直跳。
“轉過去,我幫你擦藥。”
他隻好僵硬地照做。
眼睛看不到的地方,觸感極其敏銳。
她沾着冰涼藥膏的指尖剛碰上來,他後背一顫,不自覺吞咽起嗓子。
周景儀連忙移開指尖,問:“很痛?是不是我下手太重了?”
不是痛,是癢,鑽入骨髓般的癢,沒法把手伸進去撓的那種癢。
“還好。”他說。
雖說如此,她還是減輕了力道,邊幫他塗藥,邊對着淤青出吹氣。
更……更癢了,不止癢。
他的脊柱在發燙,皮膚在發熱,身體發生了某種異樣變化,那是一種近乎失控的妄念。
好想抱住她,好想用力侵占她……
不,不行,不能那樣做,她會生氣,還會痛。
身體越來越緊繃,他咬着牙關,拼命克制着那股焦渴。
好在藥很快塗好了。
周景儀瞥見他鼻梁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問:“你很熱?”
“不熱。”他說。
經過剛剛的心理折磨,他的嗓音聽上去有幾分幹澀的沙啞。
周景儀清理幹淨手指,幫他倒了杯水。
“真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還要幫你上藥。”
他接過去,喝了幾口,垂眉問:“以前你也幫我上藥?”
“是啊,經常,”她低下頭,指甲漫不經心地在玻璃杯上輕敲兩下,“你可是受傷專業戶呢。”
恍惚間竟想到了從前的舊事——
謝津渡第一次在她面前受傷是在初一那年的春天。
揍他的人是高他們一屆的男生,名字忘記了,隻記得那人網球打得好,模樣清秀,有點撕漫男的氣質,當時在學校很出名。
機緣巧合,她和那個男生在網球館打過幾回球,成了普通朋友,偶爾見面會互打招呼。
她交朋友,謝津渡向來反應平淡,根本不存在什麼吃醋嫉妒發瘋之類。
謝津渡和那男生見面的次數也屈指可數,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交集。
那天不知怎麼回事,兩人在體育館打了一架。
她趕到的時候,男生正揮拳往謝津渡臉上招呼。管他是誰,打她小竹馬就是不對。
她沖上去,揪住那男生的衣服,一把将他扯開。
男生踉跄幾步,靠在牆邊,看鬼似的看向謝津渡說了一句話。
她的注意力都在受傷的謝津渡身上,根本沒聽男生的解釋。
她同他大吵起來,一直将他罵出了體育館。
後來,她和那男生碰面連招呼也不打了。
“你能和我說說嗎?”眼前的謝津渡突然開口。
周景儀從記憶中抽離出來,反問:“說什麼?”
“從前的事。”
他這雙灰紫色的眼睛,自帶憂郁的底色,讓她沒法拒絕。
她點點頭,把剛剛想到的這件事說給他聽……
其實,這并不是故事的全部。
看似是那個男生挑事生亂,事實卻恰恰相反——
謝、周兩家離得不遠,上初中之前,每個周末周景儀都會和謝津渡擠在一起玩兒,他們親密無間,無話不談。
他家的魚缸裡養着她喜歡的鬥魚;他家的露台上種着她喜歡的風鈴草;他家的書櫃裡藏着她不敢帶去學校的小說;他家的抽屜裡塞滿了她玩膩了的手辦;就連他的床頭櫃裡也堆滿了她喜歡的零食飲料。
可是,從某個周末開始,她忽然不來了。
她說在學網球,還說誰誰打球的樣子很帥,像漫畫裡的人。
他見過那個男生幾回,是挺帥,而且是她會喜歡的那種帥。
周景儀不來和他玩,卻總在和那個男生打球,這讓他産生了恐慌。
她可能再也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