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一下若即若離,一邊勾手,縱有谷的目光像遊蛇一樣覆蓋過縱斂谷的手臂、肩膀、脖子,然後視線落在縱斂谷的眼睛上,不再移動。
縱斂谷沒有理睬她,也沒有回應她。她隻是看着縱有谷,眼神裡沒有絲毫波瀾。
縱有谷依舊不依不饒,她牽起縱斂谷的手,在對方的掌心細細地吹氣。
細小的氣流像羽毛一樣撓動縱斂谷的掌心。
縱斂谷終于皺起了眉毛,她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
縱有谷輕巧地在縱斂谷的手腕上親了一下,她感受到縱斂谷輕微的抖動。
她歎了口氣,她說:“我很不安。”
她沒有等縱斂谷說話,縱有谷垂眸繼續說:“我心裡總有種不好的預感,沒有來由的。我知道你不待見我,但是除了你,我想不到能和誰說。”
縱有谷又歎了口氣,她擡起眼皮盯着縱斂谷。
她灼灼的目光始終跟随着縱斂谷,沒有給縱斂谷一點移開延伸的機會。
“我沒有不待見你。”縱斂谷比縱有谷更先開口,“我隻是恨我自己,我恨自己不如你。”
縱斂谷說得很慢、很認真,每一個字都很有分量。
縱斂谷的話完全在縱有谷意料之外。縱有谷的心突然開始脹大,心髒的跳動變得那麼明顯。
她僵硬地轉過頭,她說:“是嗎?”
“我——”
縱斂谷似乎還要說什麼,但是她被縱有谷急躁地打斷了。
“先聽我說,我真的很不安。我不知道犬和是誰,但是我下意識地不想見到她。甚至一想到她,我的呼吸就變得毛躁,一呼一吸刮蹭得喉嚨痛,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了。
我做過很多錯事,我也不是一個好人,得罪過的人也不少。如果真的出了問題,我是活該,我認。隻是可惜你沒有辦法再用我的身份了。”
縱有谷擡頭,她看着縱斂谷。
她不知道今後會發生什麼,也不知道這樣安穩的生活還能持續多久,她能做的就是盡可能止損。
如果有一天她落入泥潭,縱斂谷會來踩她一腳嗎?
縱有谷同樣不知道。
縱有谷重新牽起對方的手,她嗅了兩下縱斂谷的手,她說:“你還記得那個抽屜嗎?就是我放首飾的那個。那個抽屜裡有存折,是我這幾年攢下來的錢,不是很多。如果真出事了,你拿走吧。”
縱斂谷後退了一步,她抱起手臂,打量着縱有谷。
眼神裡多了點不清不明的意味,她冷笑一聲。
縱有谷這才發現縱斂谷眼神裡的是嘲諷與譏笑。
過了半天,她笑了。
縱斂谷毫不留情地說:“懦弱。”
縱有谷聞言立馬擡頭看向縱斂谷。
縱斂谷說:“你别這樣假惺惺的。你應該比任何人都知道我們的驕傲。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會接受你的施舍的。
你剛才那番話裡,也許有這麼一兩分真情,但是更多的,你隻是在尋求安慰,謀求後路。
你擔心我落井下石,你擔心我趁亂奪走你的一切。所以你就提出主動給我,因為你知道我不會接受一切施舍,你明白我的自尊。”
縱斂谷又往後了一步,在确信沒有任何人能看到她們後,她摘下了口罩,一把扯過縱有谷。
她直勾勾地盯着縱有谷,她的目光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冰冷粘膩地攀上縱有谷的皮膚。
她說:“你說你很不安,巧了,我最近也是同樣的感受。”
縱斂谷笑了,她說:“明明我和你一模一樣,我為什麼會不如你呢?你覺得我能趕上你嗎?”
縱有谷不知道怎麼回答,這不在她的預料之中,她隻好慌亂地移開眼睛。
她知道縱斂谷還在看着她,隻好故作鎮定。
“你當然能趕上我,我們就是一個人呀。我會的你肯定能學會,換言之,我也能學會你擅長的一切。”
縱斂谷冷笑一聲不再說話,縱有谷不甘示弱,她也從鼻腔裡哼出一聲譏諷。
門外變得吵鬧,器材搬運碰撞的聲音、交談的聲音、遠處汽車的轟鳴,諸多聲音混雜在一起,轟隆轟隆的。
“犬和到了。”
助手與導演細小的交談被縱有谷捕捉到。
縱有谷的心開始瘋狂跳動,她有一種逃跑的沖動。
可是她不能逃跑,她不知道該依靠誰,隻是緊緊抓着縱斂谷。
“導演,我真沒想到有谷姐姐的拍攝能這麼迅速,真是太厲害了。我一收到消息就趕過來了,我沒遲吧。”
犬和明亮的聲音響起,聲音穿透了噪音直直落到縱有谷的耳朵裡。
這一瞬間,縱有谷和縱斂谷的身體都僵硬了。
不過,縱斂谷很快恢複了常态,縱有谷依舊僵直着。
縱有谷沒有回頭也沒有别過頭,她隻是直直地站着,整個人一動不動,隻有小拇指微微顫抖。
“導演,有谷姐姐在哪裡,趁着還沒開拍,我先去找找狀态。”
腳步聲越來越近,縱斂谷戴好口罩,再次将一切特征僞裝隐藏。
縱有谷還是呆站着,她的呼吸變得不順暢,眼前湧過很多畫面。
過量的回憶讓她難以喘息,她要溺死在回憶裡了。
“斂谷姐,我真的很高興能再次見到你。”
犬和向她伸出手。
縱有谷擡頭,眼前的人再熟悉不過了。
是張牧牧。